记得小武曾和自己说过,在老狼山剿匪时,自己曾中了七刀,有一刀与心脏只差之毫厘,自己也以为自己恐怕是一命呜呼了,没想到福大命大,后来还是死里逃生,照样生龙活虎的活到了今天。
杨云自欺欺人地一把推开老大夫,什么也顾不了了,他钳二手指再次去探阚小武鼻头,一探再探,接连探了三次,真的,真没呼吸了,刚才还温热的身体现在已渐渐变得冰凉了。
杨云只觉得空虚虚的,身子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人死如灯灭,眨眼间说灭就灭了。从杨家岭见到第一眼一个小兵头风尘仆仆,气喘嘘嘘报信的小兵头,到一步一步成为与自己无话不谈的铁哥们,到如今说没就没了。要不是小武挡了这两箭,没命的应该是自己。
造化弄人,生死真的难以预测。战争,去他妈的战争。杨云恨恨地搂着阚小武的身子,向旁边的小卒道:“快,快去通报阚大人,阚捕头中箭身亡了。”便在这时,只见一人张着一双血丝眼睛,风驰电掣地往这边赶来,来者正是阚县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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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年轻尸体横躺于地,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将官两眼怒睁,怒不可遏,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此人正是阚县蔚。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这位猛张飞大胡子县尉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这位亲侄子会这么轻易的一命呜呼。以前请高人给小武算过命,这孩子不至于扬名立万、大富大贵,但命格比自己要好得多,他有为将之命,算命的说他能官至五品武将。
是以有人向他报信说阚小武中箭身亡了,他压根就不相信,风驰电掣地一来到现场。他不由分说地从杨云手中揽过小武的身子死劲儿摇,边摇边咆哮道:“小武子,快醒醒,受了两下子箭算啥,老子最糟糕的时候挨了四箭都挺过来了,两箭算得了啥,妈的,醒醒,快醒醒,别这么丢人现眼……。”
粗人出粗语,但无论怎么咆哮,始终看不到也听不到阚小武一丝儿的回应,咆哮了好一会,这位猛张飞县蔚终于不得不认命现实,他愤愤地将阚小武的身子放于地,眼里生出火一般的愤怒来……。
丧亲之痛莫与能说。阚家人丁稀薄,这位阚县蔚昔年有一哥嫂,西夏入侵宋边境时,哥哥和嫂嫂被西夏人杀死。此后阚小武便由阚县蔚托人抚养,而阚县蔚本人戎马一生,一直未娶妻,膝下无子。古人极重血缘,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阚小武虽为其侄子,实乃阚县蔚早已把他视为自己亲儿子了。小武这一壮烈牺牲,阚家怕是要绝后了。这位县蔚大人怎能不愤不怒?
哀莫大于心死,痛莫大于长辈人好端端的,晚辈人却先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人与人的相交,也总是经过一段长时间近距离的接触才能看清一个人真正的内真善美。这位猛张飞的县蔚虽则脾气火爆,言语粗鲁,但实则是一位十足的好人。
回想这位阚县蔚,从他在杨家岭征兵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到他粗鲁野蛮地对待三娘,再到他奋勇杀匪,再到之后成为同僚。
说起来若不是碰到这位大胡子征兵,自己到现在都还极有可能窝在杨家岭封闭偏僻的山间荒野里,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位大兵头可谓是自己的贵人。而自己却让他最至亲的人命丧黄泉了,虽说这箭是金人鞑子所射,但小武若不是救自己,压根就不会毙命,自己可是活脱脱欠了他一条命啊!
此刻任何的安慰都显得是多么地虚伪与苍白,该死,自己真像个扫把星!杨云心里像扎了千万颗针,喉咙沙哑道:“大人,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小大人是因为救我杨某人才命丧鞑子之箭的,大人心中有什么悲痛,请朝我杨某人发吧,可不能这样一个人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