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瞪大了眼睛,呼呼地喘着粗气,想骂人却又没骂出来。
这句话深深刺中了她。
因为在她心底里,在地质研究所工作,而不得不满世界到处跑的路麟城、乔薇妮夫妻俩,将路明非扔到他家养的行为,就是为了给他们的孩子找一个保姆!
婶婶自然是不甘心一个保姆身份的。
哪怕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她也一直本能地想要否认。
她否认的方式,就是释放自己的刻薄,对路明非非打即骂,时刻彰显自己身为家里女主人的地位。
而现在。
当路明非说她是一个不称职的保姆时,这句话,远比将她贪图那笔抚养费的真相揭穿出来,更具有杀伤力!
“你滚!你滚——!路明非,你不再是我们家的人了,你滚出去,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婶婶红着眼睛,哭嚎着指向大门。
路明非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厨房。
那里的门被关上了。
从始至终,叔叔都没有出面为路明非说过哪怕一句话。
那个血缘上跟他更加亲近的男人,在这一刻选择了躲起来,用厨房的门当乌龟壳,想要隔绝掉老婆和侄子的争吵。
以叔叔的性格来说,这是很正常的吧。
但路明非还是感觉很难受。
或许正如婶婶所说,他们从来不是一家人,叔叔宁愿他就此离开,也不愿意出面,在婶婶面前维护他一次。
于是,路明非离开了,没带任何东西。
从那栋楼里出来的那一刻,他身后过去十六年中,他无比熟悉的那间房间里的那盏灯,灭掉了。
路明非没有解脱的喜悦,只感觉身心沉重。
婶婶破防时哭嚎的那张脸,其实挺可怜的,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无法对她进行同情。
路明非也不打算再报复婶婶,就这么离开了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小区。
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路明非突然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
丽晶大酒店这时候已经打烊,亚纪师姐估计早睡下了吧。
而且听师姐计划说,过不了几天,她就要结束在中国的任务,回到她自己的家乡。
楚子航师兄家庭美满,这个时候自然会有家人的陪伴在身边。
夏弥倒是个孤儿,一个人自己住。
而且之前他们还打赌,如果路明非搬过去和她一起住,哪怕住同一个房间也是路明非睡床,她睡沙发。
“要给夏弥打电话吗?”
路明非犹豫着。
他总是在关键时刻就容易怂。
因为他现在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了,打个电话找谁把他接走,他就要做好跟谁过很长时间的准备。
以前跟夏弥开玩笑闹着玩时,她和他大大咧咧的,觉得自己没什么豁不出去的。
现在站在十字路口了,路明非却心里乱糟糟的,总有种转身想逃跑的冲动。
可能,他还是需要谁推他一把吧……
“滴答~滴答~~”
突然有雨点从天空中落了下来。
刚开始还是星星点点,可没一会儿,就变成了淅沥沥的雨。
路明非抬头看向夜空。
原本明亮的星空此刻蒙上了一层乌云,皎洁的月光被遮挡住了,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雾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