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确认了心中的答桉,但不觉得喜悦,更感到愤怒与无力。就算自己知道了真相,也无济于事。
《剑来》
甚至,他还狼狈到连正面与大楼的保安对峙的勇气都没有,落荒而逃。
在第一次见到了岩桥慎一之后,竹山意志消沉了一段时间。无精打采,却又被一份深刻的不甘心折磨。直到一个星期天的傍晚,竹山在惯例去步行者天国报道之后,回到租住的老式二层公寓。在公寓的附近,有个身材瘦弱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不是公寓的房客。
这座老旧的公寓,除了竹山之外,还有三家租客。一个落榜后准备明年大学考试、成日不见人的浪人小哥,一个沉默寡言的独居青年——竹山怀疑他是朝鲜裔。除此之外,还有一对中年夫妻,男的起早贪黑,女的是个不懂日语的东南亚人。
这个中年男人,看起来跟公寓里的哪个租客都扯不上关系。
竹山决定无视他,慢慢走过去,却被叫住了,“请问,这里是‘日暮庄’没错吧?”
竹山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门牌,没有做声。中年男人并不觉得这样的态度怠慢了他,笑了笑,向他打听,“我想找一位名叫竹山宏司的人。”
竹山心里一跳,感到警觉。这倒不是因为他预感到了什么,只是一向独来独往,个性内向,极少有这样被专程找来的时候。因此,被点了名,才格外紧张。
他犹豫了片刻,“你找竹山有什么事吗?”
中年男人的脸上,流露一丝的犹豫,好像在告诉他,这是不方便说的事。竹山看在眼里,慢慢补上下一句,“我就是竹山。”
得到这个回答的瞬间,对方露出了个松了口气的表情,“太好了,我还担心不太好找呢。”他拍了拍额头,“对了,敝姓宫田,这是我的名片。”
竹山接过来,看了一眼,表情出现微妙的变化,“是记者吗?”
“是自由记者。”宫田向他解释。
竹山其实不明白自由记者是什么,但他也不追问,不想暴露自己的无知。也就是这个姓宫田的记者,告诉他,“我和几家周刊都有合作供稿,从相熟的编辑那里,听来了竹山君的事。”
“我的事?”竹山反应了一下,立刻感到心跳加速。
从周刊的编辑那里知道了自己……除了岩桥慎一就是长颈鹿男那件事之外,还能是什么事?
这一天晚上,宫田记者请客,带竹山去了一家味道十分可口的餐厅。竹山本想拒绝,宫田却说,“接下来,我还有许多问题想请竹山君回答,就当作是在密集的问题之前,先补充用来思考的能量好了。”
宫田看起来十分有亲和力,同样的,也是个相当老道的人。
竹山这样的青年,在宫田眼里,天真的像个婴儿。天真的竹山心里记挂着宫田说的提问的事,纵使每一道菜都味道可口,他仍吃得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吃完了晚饭,竹山的胃被匆忙填满,心里则被各种各样的问题与话语填满,几乎感到了痛苦。因而,当宫田记者终于开始说起正题的时候,他如同要纾解痛苦那样,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道的事,以及自己的愤怒与不解,统统说了出来。
对于被这件事折磨许久的竹山来说,宫田记者仅仅只是因为和他知道同一个秘密、愿意相信他所说的话,就足以令竹山对他产生不假思索般的信任。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信任宫田记者,竹山在大说特说时,仍旧下意识隐瞒了自己曾在GENZO的办公楼外,对着岩桥慎一喊出了“KIRIN桑!”这件事。
竹山不愿意被宫田知道,自己那狼狈不堪的经历。或者说,连他自己,也不愿意面对落荒而逃的那个现实。
宫田耐心听着,但仍旧适时打断竹山的话,没有任他把所有的话都说出口。就在竹山稍觉得松了口气、但又深觉不满足的时候,自己开口说道:“岩桥桑那样的人物,撒了这样的谎,的确是非常的令人感到遗憾。”
竹山终于找到了知己。但是,他没有高兴太久,宫田语气沉稳,告诉他,“竹山君也知道吧?DREASMETRUE出道的那档节目。”
“乐队天国。”竹山说。
“那档节目,就是岩桥桑牵头,参与制作的。甚至,那档节目的企划书就是出自岩桥桑之手。”
竹山动了动嘴唇,想说,节目的制作方却去参加比赛,谁知道那档节目的背后,有没有存在黑幕。
但宫田显然不在意这些,他告诉竹山的是,“从这档节目里,有数不清的乐队出道,半个业界的唱片公司,旗下都签约了从这档节目里走出来的乐队。如果DREAMSETRUE的成绩被怀疑,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