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叶石第一次听自己的师父亲口提起子夜之难,虽知道那夜师父是亲眼见证过那场屠戮,但师父总是对此事绝口不提,是以身为弟子的他也从不过问。
折鹤兰摸着胸口伤疤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和韩单接到宫里紧急传讯,说那个‘疯子’已经无人能挡,我二人便立马赶到宫内。那时候宫廷里到处皆是尸体,被砍下的头颅和断肢满地都是,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令人作呕。苟活下来的人要不身受重伤、要不已经被吓得瘫在地上,当我俩找到他时,那人眼神已经麻木,就算是上古杀神也不会如此冷漠,他浑身是血、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真的与地狱里的罗刹并无两样。”
剑叶石虽听闻过当时宫内惨状,但听师父亲口叙述那日情景,他依旧受到不小的冲击。
“虽然那时我与韩单都已是天玑境,但面对那个‘疯子’还是有些犯怵,因为他那时候已经不要命了,那股恨意、那股戾气好像要把整个魏宫烧毁一样……”
折鹤兰顿了顿,仿佛那夜的恐惧重新降临。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如此怨恨这个世界……我俩见事态紧急没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但那人的疯癫程度远远超过了我俩当时的估算......世人皆以为那夜是韩单与我共同控制住的他,实则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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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是谁将他控制住的?”
听到这句剑叶石站不住了,他惊讶地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师父,同为天玑强者,难道那个‘疯子’就这么强么?
“是先生。”折鹤兰幽幽地说道。而后,他丝毫不理会爱徒惊讶的目光,继续说道:“我俩与他激战数十个回合,被逼得节节后退,只是勉勉强强能招架住那如疯如魔的气势。那人剑法本就犀利无比,他来到魏宫别无他求,只欲与整座宫殿同归于尽,此刻又战意甚浓、杀气满满,是以所向披靡,我俩如何招架得住?”
......
“我俩见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也只得不顾性命,全力搏杀,才慢慢将形势扭转,那人也渐渐落于下风,眼见着我俩就要控制住这他,但那人做的是‘困兽之斗’,又怎会束手就擒?”
......
“韩单对我使了一眼神,我心领神会,卖了一破绽给他,但他似乎早已看穿一切,他深知若攻向我,背部便全部暴露给了韩单。”
......
“可他很轻易地就做出了选择,依然执剑向我刺来,不管不顾身后韩单向他砍出的致命一刀。他好像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屠戮’的机会,即使这一剑会让他命丧黄泉。”
......
“我原本以为,故意卖他破绽引他刺向我,我便能做好十足的准备躲过这一剑……但,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那一剑几乎踏入‘天枢境’!他将有生以来所有的修为都汇聚在那一剑上,将浑身上下所有的怒火、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愤恨都集中在那一剑上,那股凛冽的剑意、那股霸道的剑势,至死难忘......当他刺向我时,我便知道这一剑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
折鹤兰回忆起那一刻,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剑叶石瞪大双眼,听着师父的诉说,他甚至连气都不敢喘。
折鹤兰从桌上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浓茶,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
“那一刻我脑子一片空白,今生往事犹如皮影戏一般忽然出现在眼前,历历在目。我本以为这一剑下来必死无疑,可这时候先生出现了......他从天而降,犹如天神一般。他左手挥袖挡开韩单那一刀,如暖阳融冰,就那么轻轻一挡,韩单的刀锋便了无踪迹。随后,他右手轻轻一拨,将那‘疯子’的剑意褪去九成......”
剑叶石微微皱眉,心道:褪去九成?那就是说,还有一成?难道这一成剑意的威力就如此之大?那个‘疯子’他到底……
折鹤兰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剑叶石的猜想,只听他说道——
“可那股剑意终究太强大,纵使先生出手依旧没有完全化去,那剑留着最后一成剑意刺入我的胸膛......呵,幸得老天开眼,若这剑再往胸膛深处多走一丝一毫,我怕便要当场殒命。”
剑叶石被这番话震惊地无言以对,就这么痴痴地看着自己的老师,脑海中不停地想象着那日的画面。在他心中,老师是当今天下仅次于先生的存在,就连芸月阁的那个疯女人他也不放在眼里。而今日从老师口中得知那夜发生的一切后,那个‘疯子’给他带来的冲击可谓是颠覆性的——同为天玑境,为何‘疯子’那一剑却如此之强?强到老师差点命丧当夜?
剑叶石嗜剑如命,是个不折不扣的剑痴,他反复幻象着那一夜的场景,直到最后他脑海中甚至出现一个荒唐的想法——那一剑要是刺向我,我能躲过去么?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草堂,将屋内的花花草草吹得簌簌作响。
“树欲静而风不止呐!”
折鹤兰望向着心爱的花草,自言自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