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规矩

江城海的卧房把着边儿,宫保南一直走到二楼尽头,立在门前,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大哥,是我,老七!”

推开房门,别的没看见,先看见地上摆着一盆凉水。

顺着水盆往旁边看,一个高颧骨、鹰钩鼻、身材高大的壮汉,正端坐在椅子上,板着一张脸,分不清喜怒。

宫保南点头哈腰,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五哥。”

沈国良点了下头,并不言语,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老七进来。

屋内,江城海正盘着一条腿,坐在床头,手里端着一个茶碗。宫保南规规矩矩地走上前,垂手而立。

“大哥,你找我?”

“老七!”江城海的语气与平日相比,并没什么不同,“跟我多长时间了?”

“按年头说,这是第三年。”

“才三年?我怎么感觉好几年了似的?”

人一旦上了岁数,就总觉得时光飞逝,即便是“海老鸮”,自然也不能免俗。

“给你看个东西!”

江城海放下茶碗,忽然扯开衣领,指了指右侧锁骨一指宽以下的地方,那里有一处弹痕枪伤,皮肉凹陷下去,令人触目惊心。

“二十多年前吧,不对,好像是三十年前。唉,上了岁数,脑袋不灵了,记不住事儿!总之,是我当胡子那时候!”

宫保南静静地听着,不敢搭话。

“那时候,我带着你二哥还有贵和他们,在吉林那边混,踩了个带响儿(有枪)的火窑。他妈的,打了整整一宿啊,土点啦(死了)好几个弟兄,才把那窑给砸下来。米是没少挣,可我这当家的,那么多弟兄土了点啦,我得报仇吧?”

宫保南点点头:“是!”

“所以,我就把那家的谫环头(小儿子)抓出来,当着他的面,把他一家人全插了,再卸了他两条杠子(腿),然后就给他顺道撇了。当时那小子还没小道大呢!我就想,这么个小屁孩儿,残废了,还淌了那么多血,铁定活不了了。直到十几年前,我在奉天看见个小靠扇的冲我要饭,我给了他一个大子儿,他给了我一个枪子儿……”

闻言,宫保南立马跪下,磕头。

“大哥,我错了!”

“海老鸮”合上衣服,不急不恼,眼里无光,只是瞬间冷下了脸,不再言称老七。

“宫保南,算上小道那回,这已经是第二回了。别再让我知道第三回,你应该听说过,我以前可不止有六个弟兄!”

宫保南面色惨白,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戏谑神情,早已荡然无存,怕了。

“海老鸮”站起身,走出房间,经过老五身边时,吩咐道:“给他长点记性!”

这是要下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