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前的情况其实和很多怀揣着明星梦到达横店结果摆烂的人一样。
但这种‘摆烂’和传统概念上的摆烂不同,或者说每个圈子对于‘摆烂’的定义不同。‘摆烂’最初源于bd贴吧摆烂指的是0成本让自己生存下去,当时摆烂吧的吧主选择吃蟑螂维持生存,一个小吧则是开始用光合作用养小球藻然后狂炫。
横店里公认的‘摆烂’则是这样的:这些怀揣着明星梦的人从龙套干起,龙套通常并不需要特别的演技,只需要按照导演的指示,完成简单的动作,在镜头前出现一下就可以了。他们的工作虽然忙碌,在镜头前辗转不息,但却没有任何的挑战和进步,下班回家后也没有多少力气去精进演技。他们的时间就这样在繁忙的工作中被消耗掉,没有任何的提升和发展。还有个重点是,他们的收入还能维持他们的生存,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打破局面就需要做出一些舍弃,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非常困难。
他也是如此,不过他赚的比龙套演员多不少。
他以前的同学和朋友看到他拍这种东西,有开善意玩笑的,有开恶意玩笑的,有悄然疏远觉得他变了的。
他本以为拍摄粗制滥造恐怖片只是权宜之计,通过恐怖片积累人脉和资金后,他还能回到梦想的正轨。但渐渐地,频繁的烂片拍摄已经成为了习惯,稳定的利润让他丧失了原有的激情,他已经开始享受这种安逸了。他最初是忍耐着他人的目光,但后来他想这些人是如此不食人间烟火,过得肯定不如我开心。再后来他甚至想,这些人说不定是因为嫉妒他可以在烂片中赚钱才这样的。
卢嘉平看着手中的酒杯有点发怔。
酒液在灯光的照耀下在夜晚里散发着澄莹的光。
酒杯倒影出了自己的双眼。
也许是心理作用,卢嘉平觉得自己的眼睛里现在写满了迷惘。
这段时间自己怎么总想起从前的事情来?
是酒喝多了吗?还是说因为……顾总此前的话?
当时他想都不想就立刻和银河传媒签订合同,理由很简单,银河传媒的名气太大太好了,和银河传媒合作看上去非常有利可图。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当时才没想自己是否可以胜任呢,能赚钱就行。
但现在,他却开始有些犹豫了。
过往的社会经验告诉他,这不是一件好事。
薛以寒和顾白这边的聊天还在继续,手机铃声响起,是《来自星空的信》的钢琴插曲。
薛以寒看了眼手机屏幕说:“不好意思,接个电话,很快。”
“啊,喂妈有什么事?哦,是的,这部电影还凑合。嗯?怎么不和你说?你不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吗?嗯,正吃饭呢,挂了,晚上回去给你回电话。”
薛以寒接这电话时完全没避着两人。
顾白听了后有点好奇:“你没和你父母说《来自星空的信》票房大爆啊。”虽然薛以寒说的很简短,但顾白能够从她的话中推断出一些信息来。
“没。”薛以寒说。
顾白:“我记得你挺想让父母认可的?这不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以前薛以寒和顾白闲聊时说过一些自己的忧愁,当时顾白感觉薛以寒给自己的负担太重了,他也劝说过,不过好像当时没什么用,薛以寒导演当时还时常露出忧郁的表情。
“我以前是想被父母认可,但我现在认为自己当时的想法跑偏了。”薛以寒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毫无阴霾,灯光落在她的面庞上,她的双眸看上去和闪闪发光的高脚杯一样澄莹:“我根本就不需要自证。”
顾白:“喔,听上去你想开了啊。”
“是,是想开了。之前纯属是自寻烦恼了。顾总当时说的对。”薛以寒说,“烦恼那些又不能让我的生活变好事业更成功,他们想说就让他们去说,我不去管就是了,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正事。”
顾白还有点不放心,毕竟此前薛以寒看上去太压抑了,于是顾白试探性地说道:“但众口铄金啊。”
薛以寒:“所以那句诗才是‘众口铄金君自宽’。”
顾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样想挺好的。”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句诗。
薛以寒也跟着一起笑了:“是,我也觉得我这样想挺好的。我也是前段时间在首映式时突然想通的,我是为了自己而活的,我只需要自己认可自己就行了。”
“在首映式想通的啊。”顾白回忆着《来自星空的信》的首映式,然后就像跑题了,他想到了这部电影如脱缰的野马一路飞奔的事情……哎,这次绝对不能重蹈覆辙,在宣传上自己要好好把控住,让它前期宣传绝对不能出圈。
可恶,要不把整个宣传部都流放了吧,他们搞的《来自星空的信》的宣传简直太好了。
卢嘉平在旁边听着顾白和薛以寒的对话,他有些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感受。
薛以寒在前些年还没什么名气,没名气的小导演总是有一些职业相关的相同的烦恼的。
大众的不认可,父母的不理解,同学开玩笑说‘卢嘉平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前进着呢’,但那玩笑到底掺杂了几分恶意,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薛以寒导演已经摆脱了这一切,她和银河传媒合作拍出《来自星空的信》这个爆款电影。在这种情况下薛以寒淡淡地说一句“我只需要自己认可自己就行了”,就显得无比霸气。
而且卢嘉平还注意到,薛以寒导演说,她是在电影首映式上想明白这件事的。
那种成功的电影首映式是怎样的呢?
卢嘉平只在电视上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