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祯来过一次后,就知道这里为何不适合父亲多来。
因为这里,太能激发一个帝王的雄心。
大唐的帝王,没有一个是甘于享乐无所作为的,包括最厌政事的简宗,也怀有开拓海域的壮志激情。但这种壮志感情对于父亲来说,多了只会摧毁他的寿命——李毓祯当然希望父亲长命百岁。
这些壮志情怀她来做就好。
这是她的责任。
也是她对父亲的爱。
对大唐的爱。
尽责尽爱,心中无愧,她的剑才能一往直前。
李毓祯去了御真阁的棋舆室。
它的地面就是棋枰,棋格是大小切割如一的香榧木,木质纹理细密,色泽金黄悦目,散发着怡人芳香,历经一百五十余年而未有任何消褪。每道香榧棋格都阔达尺五,足以一人立足于棋格中,而黑白棋子就是以白檀和乌檀雕成的骑兵俑,每具都高尺五,举着马槊,森立于棋枰中,如同兵林。纵横十九道的棋格线都是宽若一尺的“棋径”,也是质坚而有弹性的香榧木,下棋时行走在这棋径上,穿行于这棋枰中,俯视森立的兵马俑,就有一种挥手天地纵横世间的威势。
高宗在帝札中说,这就是“势”。
一个帝国要有势。
一个帝王就要先有势。
这副地面棋枰的南面,一整面的墙壁都是白玉,雕凿出了一幅世界地图,确切的说,是东西两个半球并接的地图,染成蓝色的是海洋,上面浮刻出的是大陆和岛屿,填有赭黄色的,就是大唐的疆域。
地图两边筑有雕漆描金的扶梯,还有一座可移动的台梯,从高宗建立此室起,历代大唐皇帝都在这张舆图上填过色,填色的地方大小不一,但都是这个帝国的土地又增加的一块。
高宗说,一个帝王失去了对土地的渴望,就不是一个优秀的帝王。
一个帝国失去了对土地的渴望,就只是一个燕雀之国,因为它失去了飞向天空的志向。
大唐无边界。
心有多大,天下就有多大。
李毓祯提笔濡上御制的不褪色颜料,踏上台梯,在南大西洲的最南端,填上一块赭黄色。
那里,是大唐帝国的新疆域。
——美索非加大陆,南桑总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