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啊。
或许也是表达感情的方式?
萨·霍林浅褐色的眼眸动了动,忽然觉得可以放心了,他们原本都担心,千山绝情道大成,会跟冰坨子一样没有什么喜怒哀乐,如今看来,感情虽然淡漠,还是有的。绝情道,不是无情。萧悦之的有情道,看来对她也还是产生了影响。
……这样其实不错。
***
神山的岁月是平静的。
当萧琰、慕容绝在神山中的小木屋平静养伤时,燕周西北的战事经历了一个诡异的转变。
唐乌两军的攻势一开始就很猛,先锋部队正是双方驻守燕周都城的军队。
这两支军队都积压了火气,急需发泄,毕竟做戏属于上层谋略,下层士兵是不知道的,对于对方在“友谊比赛”中使用的卑鄙手段深感不耻和愤怒,当己方同袍因为这些卑鄙手段重伤甚至有死亡时,这种愤怒就差点爆发出来;虽然军中调查说,这是燕周残余势力、欧罗顿大食这些敌国奸细使的阴谋,但没抓到人,只凭说是不能息怒的,还有士兵怀疑是不是上层掩盖了真相,为了同盟的大局。当驻军这种愤慨情绪到了一个危险的爆发点时,上面突然下了命令,将城内驻军调防,明面上说是调到城外后方,但暗地里却是作为攻打燕周西北的先锋军,秘密调往前线。
两支军队压抑已久的怒火便全部倾泻到了战场上,寒冬腊月的突袭,却打出了烈火般暴烈的攻势,燕周军驻守在库鲁河—呼格山防线以东的前哨立即被撕裂。两国先锋军如尖刀般迅速插入,将库呼防线撕开两条口子。
唐军与乌古斯军的主力部队立即跟上,将这两条口子撕得更宽……
十二月燕周西北的气候已经严寒到吐唾成冰,呵气成霜,但这没有影响战争的激烈程度。
乌古斯士兵和燕周西北镇戍军常年都是处在冰天雪地或寒冷气候中,即使在隆冬季节作战也能够适应,只是军队机动方面不比夏季作战利索——当然这是战争各方军队都要面临的问题。
唐军这边,东路军是安北军,西路军是河西军,都是常年经历冬月的寒冷训练,只不过燕周西北更冷一些,但军队被靴衣帽手套这些防寒装备都跟得上,虽然耐寒度比乌古斯兵和燕周西北军差了一些,但耐寒不够装备补,冬季作战也不存在劣势。中路军是中央军,龙武右军、虎贲右军,待遇和地位都高于镇戍军,但训练严苛也同样高于镇戍军,是属于全天候作战军队,每年冬夏季节都要进行“寒暑极地作战训练”,冬季就是到安北、安东都护府的雪原、雪林、冰河训练,前两年又加入安藏都护府的雪山、高原作战训练,隆冬作战适应性比起北地镇戍军丝毫不差,称“中央军”不是高待遇养出来,而是实打实练出来、打出来的。
所以三方的战争就好比极地冰原的猛兽之战,虽然军队机动和骑兵冲锋、步兵近战受到深雪和冰面的影响,但战争场面反而因为恶劣气候和地理条件显然更加残酷reads();。
由于欧罗顿军和燕周西北军都没有料到唐乌联军会在这个季节进攻,相对的心理上有所放松,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加上唐乌两军气势如虹,开战就凶猛,半天之内,燕周军辛苦构建的库鲁河—呼格山防线就全线崩溃。
唐乌联军继续突进,激烈残酷的战斗后,库鲁河—呼格山防线的后卫,六座连成一线的堡垒被拔掉,燕周军构建的第二道防线全部攻破。
燕周“新帝”宇文健接到前方战报后,一向刚毅的脸庞也是神色一变,立即遣侍从官请入欧罗顿驻军统帅帕维夫侯爵,商讨联军对敌。
“……噢,全能的主!”帕维夫侯爵听完战报,惊瞪了片刻,摔了手套,“我得立即禀报我国皇帝陛下!全能的主啊!这两个疯子!”两个疯子当然指的是大唐和乌古斯的皇帝,不,大唐是那位监国太子!“……噢!全能的主啊!”这位金发、深蓝眼睛的统帅情绪激昂的叫了一声,一边在胸前划着十字,一边说着,“这两个可怕的女人!主说,女人疯狂起来不可理喻!噢,我的主啊……”
宇文健眉头微跳,这些欧罗顿人,就是这样,动作夸张,言语夸张,一句话里有七八句修辞,能不能说点实际的?好在这位很有军事胆略和才能的前信王殿下曾经饱受燕周皇帝的猜忌而有了相当的隐忍,在忍耐这位统帅长达十多分钟的“抒情”之后,终于落到了正题上,
“侯爵阁下,我国需要贵国法师团的帮助。”
宇文健皱着浓眉,忧心忡忡的说道。
“之前的战争中,唐军就使用了能射出爆炸弹和巨大铁弹的弩炮,如今再次出现在战场上。根据前线递回的战报描述,恐怕我军城池并不能抵御这些实心铁弹的攻击。虽然冬季寒冷会让城墙更坚固,但若这些铁弹连续投射到城门上,恐怕城门就要破了。”当然他并不知道唐军的火炮精度还没有这么高,没法远距离精确定位城门实现连续的定位炮击。
宇文健也是做了最坏的估测,对着欧罗顿统帅当然要将唐军新式武器夸得越厉害越好,不然怎么请他们的法师团支援?
宇文健的麾下也有萨满巫师,但燕周的萨巫是体巫一系,肉.体强横胜过钢铁,徒手就能拆了城堡,但不会那些远距离攻击的法术,他对乌古斯术巫那一系就是羡慕嫉妒恨了——当初萨满教分裂时怎么就不是术巫一系到燕周呢?
他沉肃着脸庞说道:“如果这些爆炸弹抛射到城头,对守城士兵的杀伤力将远远大于石弹,这样,敌军在城外,就能对我军守城士兵造成极大的伤害。如果我们选择出城作战,在野外也将面临这种爆炸弹的打击,震波和碎片的杀伤范围,比起远程弩.箭伤害更大。”
“皇帝陛下,您分析得很有道理。”
帕维夫侯爵摸着连嘴唇都掩盖了的大胡子,思考一阵后说道:“我回去后将立即与圣殿法师团的吕埃尔大主教商议,请他们给予贵国前线支援。”
帕维夫麾下军队中就有宫廷法师团,但他却将宇文健的请求推给了神圣教廷的法师团。
宇文健当然知道他是什么心思,无非是保存帝国.军实力,消耗教廷的实力,欧罗顿帝国内的皇权和教权之争,虽然没有斗到明面上,但哪个国家不知道呢?
宇文健对于同盟军中还存在着内部矛盾,心中是忧虑的,但他脸上丝毫没有显露,只有诚恳的表情,以及更诚挚的声音,“感谢贵国的大力支持。大唐帝国和乌古斯汗国如虎如狼,野心不尽,我们两国只有和衷共济,才能共御强敌,维护我们的领土臣民。”言下之意,燕周最后的领土若失,下一个就是你们欧罗顿了。
“噢,尊敬的皇帝陛下,我国的同盟诚意是十足的!”帕维夫侯爵立即保证道。
他们的法师团肯定要出动,但作战地点必须认真斟酌,毕竟法师数量有限,这么多战场,不可能每个战场都投入reads();。
当天下午,宇文健的枢密院、帕维夫的参谋团、教廷圣殿军团正副军团长和法师团吕埃尔大主教一起坐在“行宫”的议政厅召开两国一廷联合军事会议,共同商讨作战事宜。
会上三方少不了算计,但共同威胁在前,最终达成妥协,签订了作战协议,以库鲁河以西为北线,呼格山以西为南线,北线对阵乌古斯军队,南线则与唐军作战。
毫无疑问唐军最强,燕欧联军中战力最强的是圣殿军团——有狂热的圣殿骑士又拥有神圣法师团——但在作战分配上,圣殿军团却被分配到北线,联合燕周军,与乌古斯军队作战。
然而这在战术上却是合理的,因为乌古斯军中多萨满术师,而唐军中术师较少,武师较多,所以法师力量雄厚的圣殿军团放在北线最合适。
南线投放的兵员则最多,帕维夫麾下三个军团共七万五千人,宇文健亲自统领五个燕周军团计二十二万骑步兵,统共约三十万作战兵员,与唐军对战。
而在选择抵御唐乌联军的战略地点上却“没有最合适的,只能选其次”。
燕周西北三州本就是边州,最坚固的堡垒防线是在三州的边境,三大军镇防线——西边二镇防御欧罗顿;北边一镇防御乌古斯的格索尔大公领,也就是有着“铁血苍鹰”之称的前格索尔大公、现乌古斯皇帝寔楼丘的领地。但令人无奈的是,如今敌人已经变成了从东面攻来的唐乌军队,最坚固的三大军镇防线就成了背后的乌龟壳,没了作用。
宇文健只能将防线核心构建在三大州的首郡城,原本就是作为军事城池修建,城内水源充足,军事设施齐全,城墙高大坚固,休战的这半年又进行了加固,并在城外修建了三大营,互为犄角。
三州中,库苏州位于泰鲁、图哈二州之间,又处在最西边的位置,是三州中的最边州,现在敌从东面来,就成了“最内州”了,宇文健权衡后,将“行在”设在库苏州的首郡朝格特郡城,新王朝的中心当然就是朝格特郡。
但是,据守城池被动防御并不是上策,尤其在敌方有攻城利器的情况下。而且,守,只会让自己越来越弱。只有不断削弱敌人,战争才有可能取得胜利。
宇文健是一位有胆略的军事统帅,提倡“进攻就是防守”,这种攻势性的性格也是他深受燕周皇帝猜忌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