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一种,有一点是确定的:她不甘于世子夫人这个身份。
    这也意味着,她对成为从一品的梁国公夫人、兰陵萧氏的当家主母没有兴趣。
    这是令人惊讶的,毕竟,能成为甲姓世家的家主夫人,尤其是皇族之下第一世家的家主夫人,那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尊贵显荣。除了做大唐皇后外,这就是最显荣的位置。
    除非,她要的不是这种尊荣。
    ——因为,她有野心。
    不愿意立在男人身后的野心。
    这颗野心,以前隐忍,沉潜着。
    而现在,因势而起,浮了起来。
    李毓祯的目光在“三元宫”上打了个转,落在山门下的青袍道人身上。身形一飘,便如轻云,落在山门前的青石道上。
    道潇子领着三元宫观主知安已经迎候在山门前,老远就打了个哈哈道:“一早闻得喜鹊叫,果然贵客临门。故老天降贵雨,这是要洗尘相待呀。”他穿着一件天青色的道袍,宽大轻薄,当风飘飘,披散的头发用一根绸带绑着,显得潇洒不羁,加上他那爽朗风趣的谈吐,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晋王脸上就多了笑影儿。
    李毓祯伸手一让,竟是请临川郡王走了最前,之后晋王,最后才是她。
    知安的脸色惊讶。
    道潇子却是目露笑意。
    三人做了同一动作:左掌心向上横于胸前,右掌直立于左掌外,意为一掌擎天,一掌立地——一齐行了一个宗师礼,“大道无量。”
    道潇子回以宗师礼,神色肃然,“大道无量。”
    晋王与临川郡王足下一移,重新落到李毓祯身后。
    道潇子随即行了个稽首参见礼,“秦国殿下,福生无量。”
    李毓祯揖手回礼,“冒昧而来,打扰了。”
    道潇子哈哈道:“殿下是难得的贵人,岂言打扰。”将那“贵”字咬得颇重,似乎别有含义。
    李毓祯眸光闪了闪。
    他们以宗师礼“投石问路”,如今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道潇子果然是道玄子这一派。
    晋王脸上绽开笑容。
    临川郡王沉敛的目色也缓和了一分。
    见礼后,众人入观,精舍奉茶。
    这是道观内院一处独立精舍,竹林婆娑,十分幽静。道潇子言语如珠,与李毓祯三人坐而论道,四位宗师论起武道各有精妙,所修方向又各不相同,互相映证,均有收益。
    关夏修为已处于登极境初期巅峰,在李毓祯的八位近身侍女中名列第二,仅次于容池,但她初时尚能听懂一两句,之后就完全听不懂了;知安更不懂,他精通道经,长于易学,对武学之道却是两眼一抹黑——两人只能站一边侍奉茶水。
    关夏只觉过去了很久,其时不过半个多时辰,盖因四位宗师每位论辟时仅几字或数语,却蕴含道理极深,令人沉顿。当临川郡王说到“地土载物,坤以博、厚、容,以克刚……”便听一声“砰!”又响起了——这一声是从道观后舍传出,与这里隔着七八重院子,若非宗师内力精深是听不见的,而且听见了也不会当回事,但就四人论道这会已经陆续“砰”“砰”四五回了,而且是出自同一地方,这就难免引起注意了。
    临川郡王的声音顿了顿。
    道潇子咳一声,又啊哈哈一声,抬手捻须道:“见笑了,这是至元领着两位师侄在药舍提炼药剂,大概又失败了,咳,碎几个玻璃罐子很寻常。”
    知安心里嘀咕:不是碎几个,是碎一百好几十个了。每天都要“砰”“砰”几只,这种耐火烧的玻璃杯还是从岳州专门拉过来的,加运费每只一百多贯,“砰”一声一百两银子没了……怪不得凡是药殿制出的丹药、散剂都这么贵,看这光景都是钱烧出来的。
    道潇子心里也嘀咕:就这会工夫,碎了五只药剂杯,至元今天用了什么配方,这么暴烈?
    ……
    此时后山药舍里,一股乌烟从开启的木格窗户中腾了出去,满屋子的焦臭味。
    ——未完,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