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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照,月华如银。
长乐宫寝殿外,李毓祯也在练剑。
她在寝殿的屋脊上练剑,步如矫龙,剑气锐利,月光入剑便成夺目的银光。
她身上的紫袍已经被伤处浸出的血染湿。
右胸刀伤洞穿肩背,但除了最开始举剑时的一丝凝滞,至后再也看不出她受了刀伤。
这一刀虽重,却比不过她受过更多更严重的伤……她的伤从来不是养好的!
以战淬道!以剑淬血肉!
锐金之气在她的体内和体表流转,撕裂她的伤处,再滋养她的血肉,破损再愈合,以锐金之气将血肉淬炼得比以前更强健。但这种破而后立的淬体之法却不是一般人能用的,纵然是剑阁弟子也很少使用这种方法。因为“破而后立”要先承受得住破,承受不住,还没立,就先破死了。
这种血肉乃至骨骼都撕裂的痛楚有几个能承受得了?
而且,皮肤上和身体内的大大小小伤口都会随着剑气淬体而慢慢愈合,这个过程就仿佛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噬血肉,密密麻麻,不仅是极度的痛,还是极度的痒,剑阁中有很多意志坚毅的弟子或许能承受住这种痛,却往往承受不住这种极度的痛中伴随的极致的痒,同时体内又在进行一次洗髓洗骨,这内外夹击,当真是苦不堪言!――但是必须咬牙承受,因为这种淬体进程是万万不能够中断的,否则就是意志挺不过去,而剑道最忌的就是“怯退”,因此而失败的弟子必定道心受损,或许一辈子都突破不了这个魔障阴影,剑道上再难寸进。
所以很多剑道弟子都不会选择这种剑气淬血肉法。
再者,就算你的精神意志承受得了,能够挺得过去,但你身体的强度能否又承受得了?――一边撕裂一边愈合,你的血肉和骨骼的愈合能快得过“先破”的速度吗?没准你的剑气还淬合血肉就已经被“破”死了。
所以,剑阁的阁主和长老称李毓祯为疯子――但这种“疯子”无疑是他们喜欢的,是以李毓祯虽然出身皇族,由天策授道,却同时得到了天下三大武宗之一的剑阁的剑道真传。
但剑阁虽授她剑道,却不收她为弟子――李毓祯已经明白,因为她必将“紫微入帝宫”,剑阁不收帝者。
她立心为道,却终是执起王剑,“抱朴”入“太阿”。
但她不悔,她所为,俱出于她心的选择。
身为皇族,就必须承担皇族的责任。
享受越高的荣耀,就要承担越大的责任;没有人可以一边享受荣耀,一边心安理得的说“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愿意承担”。
这不是李毓祯的道。
她的道是心。
以道弃责,即负于心。
月色下剑光如银,锐气纵横,却不损殿瓦半分,可见对于力道的控制已精细入微。
她上身紫袍淋漓欲滴的血又回到她的体内,随着体表的剑气渗入肌肤,淬入她的血肉……最后一剑如霜河倒挂,直悬中天而下。
太阿欢鸣一声入鞘,那双薄凉的眼眸在月下如蕴秋华。
她目光望向西面,右手抚上胸口,那里的刀伤已经完全敛合,肌肤如玉光滑,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只是心上已刻痕,情痕入心。
她微微一笑,便是月华也在这瞬间失色,心道:萧悦之的心境应该进阶了吧?
迷梦入心幻,瑶台破障境。
迷梦、瑶台原是天策书院的洞真宗师入先天破除心障之用。
洞真入先天,最紧要的就是经历心劫,十个天宗师有九个折戟于此步,就是因为心障过不了!李氏的先天宗师耗尽心思,才琢磨出了造幻境破心障的法子,以迷梦将后天宗师的心魔引出来,再以瑶台帮助后天宗师清心破障――虽然只是将经历心劫的成功性提高了一成半成,但这对突破先天来说已经是了不得了。
然而却被李毓祯当成“欢情药”用到萧琰身上!――因为她先用了催情指法,萧琰迷梦入境,便是春情;而瑶台的破境之用又被她拿来做了欢情的引子,引得萧琰主动与她合欢。
李毓祯觉得自己是个人才,连这种天才用法都想出来了……不过被霍王叔祖知道了,肯定要气得吐血――不对,是把她打得吐血:你个败家子,暴殄天物啊!
李毓祯不由笑起来,觉得自己回京后肯定又要“以剑淬血肉”了――霍王气极揍她的伤,可比这一刀要重得多了,毕竟是先天,一掌可打她个半死。
萧悦之你看,我为了你,可是将洞真入先天的破障药都用了,你以后可得“赔”我,嗯,也不多,就三天吧。
李毓祯觉得以她和萧琰的体力,在床榻上“赔”三天,完全不成问题。
她嘴角挑着笑,眼中月色潋滟。
但随即她的笑意敛了一敛。
萧悦之的心境如果真的进阶,那就是心如明镜台,一拂可拭尘,不因此事而缚,故“春梦了无痕”;同样的,也表明她的心仍然对她无欲,因情不生,故无欲净……李毓祯眸色转凉,“呵”一声笑,从胸腔发出,沉沉的,又淡淡的。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