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射死第二十个吐蕃兵时,骁骑兵也已驰近到距河二百步的距离,擘张弩射击,每一支弩箭都准确的命中吐蕃骑兵或他们的战马。
吐蕃千夫长此时不敢渡河,在后面大声喝令:“快!快!”
二百四十五名骁骑兵在河边拉开横阵,弩箭不停。
吐蕃骑兵的弓箭射程不及,只能拼命渡河,没法反击。
但吐蕃骑兵胜在人数多,拉开长达一里的渡河线,在骁骑兵弩箭覆盖不及的地方,渐渐有吐蕃骑兵涉水过岸,往骁骑军这边冲杀过来。
萧琰率领一部分骁骑军迎敌,另一部分骁骑军仍然往河中射弩。
渐渐的吐蕃人渡河多起来,萧琰喝令道:“列锥阵,凿穿。我和曹校尉各居头尾。”
对河射弩的骁骑兵收了弩,使用上箭更快的弓,一边射箭一向往萧琰的方向列阵,形成前窄后宽的锥阵,萧琰为锥头,曹光宗在队尾。
萧琰射出一支鸣镝箭,尖锐的呼啸声中,对面的吐蕃骑兵最前方的旗杆从中断落,她喝出一声:“凿穿!”
骁骑军都疯狂应声:“凿穿!”
萧琰领着锥阵冲向吐蕃骑兵,疾驰中羽箭嗖嗖不停,她身后的安叶禧和一众骁骑兵也是射箭不停,当与最前方的吐蕃骑兵相距十步时,萧琰才收弓,从右大腿下摘下陌刀,如同最锋利的剑尖插入吐蕃队伍中。
骁骑兵在距离吐蕃军三十步时已经收弓,马槊掣在手中。
吐蕃骑兵也收了弓箭,双手举着长矛。他们的长矛矛尖细长,几乎占整个长矛的三分之一,但论锋利和杀伤力还是不如唐军的马槊。
骁骑军的锥阵如楔子般凿入吐蕃军阵中。
萧琰的陌刀在前方锥进,没有复杂的招式,只有左劈右砍,但因为出刀的速度快,每刀下去就是一颗人头飞起,无头的吐蕃骑士被战马驮着从锥阵的空隙冲了过去,一直冲出十几丈尸体才摔落下来。在萧琰的后方,吐蕃人的矛杆与骁骑兵的槊矟碰撞,往往是矛杆折断,三年才制成的马槊其槊杆的坚韧不是吐蕃人的长矛可比。
此时吐蕃人的队形还很散,萧琰的锥阵以长虹贯日的气势穿出吐蕃阵,往前冲出几百步,向东跑出一个大的回旋弧度,这才掉过头来,这次是背西向东。他们的前方是吐蕃军,而吐蕃军的前方就是麒武军据守的高坡。
这时吐蕃人的骑阵也已经回过了头,于是双方再次跑马对冲。
但他们分出了一千骑,去攻打驻守高坡的唐军后背。高坡上的唐军分出一部分弓弩兵和骑兵,迎击从背后杀来的吐蕃人,这些吐蕃人仍然是从坡下往上冲,这对据高而守的唐军有利。
萧琰这边的锥阵已经再次对冲吐蕃军,这次是从西往东北凿穿。
一路冲杀碰撞,但战马冲锋的空隙大,也有很多骁骑兵并没有与吐蕃兵相撞,就从空隙中冲了过去。
冲出去后一个大旋身,又随着萧琰回马穿刺。
这回是从东北往西南凿穿。
冲出去,再回身,凿穿;再回马,冲杀,凿穿……反复冲击敌阵。
萧琰用的是太宗皇帝创下的骑兵战术。太宗还是秦王时,曾经多次率领精锐的轻骑兵玄甲军,迎头杀入敌阵,锐不可当,一直杀到敌人的队尾,再杀回来,反复冲击,直到敌人阵形大乱,丧失斗志,其后的步骑大军掩杀过去,将敌人切割,击溃。
这个战术是大唐骑兵的经典战术,但不是什么人都能用,对骑兵的武力值要求很高,必须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猛士。
萧琰如果率领的是她的第一团,未必敢用这个战术,但她身后是骁骑军,河西军最精锐的骑兵,而且个个都有股子疯狂的战意,这种疯狂将燃烧出他们最高的武力值。
虽然他们只有二百四十多人,身后没有大部队掩杀,但萧琰很有信心,她并不是要歼灭吐蕃人,而是牵制这批吐蕃骑兵,减少高坡上麒武军的后背压力。只要麒武军顶住吐蕃人的进攻,吐蕃人见久攻不下,援军就会退却。
所以他们的凿穿是要冲垮吐蕃人的阵形,阵形一乱,他们就不会被吐蕃人围歼,而吐蕃人的士气也必然在他们的凿穿下受到打击,士气一颓,战斗力就会下降,他们的凿穿就能发挥更大的作用,甚至击溃吐蕃人也不是不可能。
萧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但她的头脑却是无比的冷静。
在她的神识中,这个战场就如同一张棋枰,敌方黑子占据大半棋盘,她的每一次凿穿,就是落子落向敌方棋路中的破绽之处。
吐蕃人的队形很散,这使萧琰的凿穿战术穿透得很顺利。
因为吐蕃人在渡河时就遭遇了萧琰他们的弩射阻击,损失接近一百人,使他们的士气受到当头一挫,尤其萧琰射杀了他们好几个百夫长和队正,这使他们在渡河后的指挥上出现了一些迟滞和不顺畅,反应在“棋路”上,就是破绽。
萧琰与四哥萧琮下棋能做到赢多输少,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能立即触及弱点,一旦萧琮下了一着恶手——虽说是恶手,以萧琮在棋道上的浸淫功力,即使高手也未必能看得出来,但萧琰就能发现并且把握这个战机。萧琰很多次都是在身处劣势的情形下反败为胜,有时只差三四手就会落败,但萧琮出现一着恶手,接下来形势就会逆转,最终只得弃子认输。
萧琮将记下来的这些棋谱给了父亲,萧昡看后赞叹不已,与任洵谈论时道:“十七郎具有看透弱点、把握唯一胜机的才能,这在棋道上是一种天赋。用之于武道,也是一种天赋,敌人出招的弱点将在她的眼中展露无遗。用到战场上,也是一种天赋,能够立即看出敌人的薄弱之处,若领一支锐军,攻敌之弱,那就是常胜不败了。”任洵笑道:“可与陈武公比乎?”萧昡面带期许,“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