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猗宁愿自己不明白。
就不会痛苦。
更痛苦的是,这些纠扯,磨折,都只有她一人知。
看见她,她心里欢喜,又痛楚。
不见她,她心里想念,又痛楚。
可是这些痛,都不能让她知。
沈清猗紧紧闭着眼,将眼睛的涩意逼回去。
她不知,就永远不要让她知道。
……
次日卯时起榻,萧琮见她脸色不好,关心道:“昨晚睡得不好?”
沈清猗用手撑了会额,道:“想的事太多。”
萧琮以为她在想军队医制和孩子的事,手掌按上她的肩,宽慰道:“这些事急也急不来,一件件来吧。”
沈清猗身子微僵,萧琮已经收回了他的手。
她心中一涩,如果这时就已不适应萧琮的亲近,回贺州后又如何?
想起早就有的决断,这些天的磨扯,不过是不忍不舍不狠,终究是要断的,不能再拖了。
她侧了下头,不让萧琮看见自己的眼睛,因为一夜没睡而有些沉涩的声音道:“四郎,道门的人不知何时过来,这边的军中医制可能也要拖一段时间……不如,先让十七去静南军。别耽误了她。”
萧琮惊讶,“让十七一人先走?”
“让青葙和秉笔跟她过去。”沈清猗早就想好了,“虽然营将以下不能带仆婢入营服侍,但七姑母在那边,会想办法。就算安置在七姑母的将军府,也是好的,在那边好歹有两个熟悉的人服侍。”
萧琮默然不语,他心里不舍,又担心萧琰不能适应,又担心军营太苦,一时间委决不下。
沈清猗撑着额,半闭着眼,“她的路总要自己去走,护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萧琮想了好一阵,沉叹一声点头,“你说的是,咱们也不能关顾她一辈子。”
便这么决定了。
沈清猗叫进婢女穿衣洗漱。
早食是在辰时三刻。
因出行在外,朝食的时辰就比较早,与早点合在一起,称早食。大观院用早食的地方是西次阁,出正房往西一间就是。
萧琰晨练后沐浴更衣,到了西阁时兄嫂已经在了。她先给萧琮行礼,干巴巴叫了声“四哥”便撇过头去,给沈清猗行礼,亲热的叫了声“姊姊”。
萧琮扶额,这是还在生气?!
沈清猗只抬了下眼在萧琰脸上掠过,淡声道:“开膳吧。”
阁子内静静的,只有轻微的窸窣声。世家虽然讲究食不语,用膳多半安静,但今日早膳的气氛似乎安静到沉闷了。萧琮想着明日就要送弟弟离开,心里有些难过,用膳的兴致自然不高。萧琰心里念着魏五娘子的事,憋气得很,又见沈清猗对她始终淡淡的,心里更是抑郁,一顿饭就吃得不知滋味了。沈清猗一夜没睡,这会对着萧琰心中越发煎熬,吃进嘴里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一顿早食很快用完。
离去军营的时间还早,萧琮便叫了萧琰到正房说话。
将婢女都屏下后,他道:“阿琰,我们在庭州待的时间可能比较长,要等道门来接孙先生的遗骨后才能离开。”
萧琰嗯了一声,这事她懂,孙先生的事现在还捂着,没人知道那只大箱子里装的是道门三清长老之一——道玄子的遗骨,这事托给谁都不妥当,必得兄嫂在这里守着。而且,道门的人可能还要见一见姊姊,毕竟是孙先生遗书上指定的医道继承人……或许,还有其他门道是她不知道的,但兄嫂留在这里肯定很重要。
萧琮叹声道:“我和你阿嫂商议过了,不能耽误了你去静南军。所以,明日你便先走。我让萧承忠点十几个牙兵护送。另外,秉笔和青葙也随你一起去。你阿嫂的意思是,他们以后就服侍你了。”
萧琰惊愕道:“我先走?”
萧琮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原先想着送你到静南军,如今只得分开了。”
萧琰怔怔的,一时想着她应该早日去静南军,一时又不舍离开兄嫂,脸上现出纠结之色,“明天我真先走了?”
萧琮见她这模样,倒先笑了起来,不舍的情绪去了一分,道:“也分开不了多久,等我们处理完这边的事就过来。”
萧琰怅然道:“……那好吧。”她看看萧琮,又看看沈清猗,道,“我会想念阿兄和姊姊的。”
萧琮想着自己护着的孩子就要被自己放飞出去了,眼里也是一黯,强笑起来道:“这还没到分别的时候呢,舍不得的话明天再说。”
沈清猗看眼漏壶,道:“四郎先去军营吧。十七就不去军营了,有几种你以后要用的药,我教你配,上午有空,下午有约请,晚上恐怕时间不够。”
萧琰心喜,看了一眼萧琮。
萧琮道:“好,那就这样安排。我上午去军营,中午就回来。”又说了几句话后,便带着萧承忠等侍卫出门,在前府的檐子门外与魏景寿父子五人会合,骑马去振武军的军营。
送走了萧琮,沈清猗带萧琰到了东厢的临时药房,教她配药。
四个侍女按沈清猗的吩咐将药材取出放到屋内的长阔的壶门桌上,便都退了出去,留两人在门外守着,另两人自去处事。
萧琰终于有机会和沈清猗独处,侍女一退出,她的眼神就热烈起来,“姊姊。”她笑着走近过去。
沈清猗却转身走到长桌前,指着道:“这一堆是制金疮止血粉的药。在承和院时教过你制药的方子和手法,其中最关键是用药的顺序……”她话没说完,就被萧琰靠近握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