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萧氏会要一个双腿残废的世子?
或许长安朝廷倒是乐意。
但萧氏只怕就不平了。
萧氏不平,河西能平?
所以萧昡才会孤注一掷,将赌压在她身上。
否则,以她沈氏庶女的身份,哪可能配上兰陵萧氏的世子!
沈清猗忖眉沉思着,这一个月来思考的治疗方案已在脑中清晰,虽无十分把握,但不走出这步,就绝无可能。
她素来果决狠厉,拿定主意就不再犹豫,纵有千般凶险也咬牙前行,否则就不会瞒着母亲给沈清妍下毒,做下换嫁的筹划。
她起身转出屏风,青绿曲水纹长裥裙迤地,从绵软的波斯毯上轻缓拂过,走近榻前,“四郎。”
萧琮抬头,温和一笑,“是要号脉么?”右手放下书卷,左手捏着的暖玉球也放在榻边,挽起左腕的宽袖向前伸出。
沈清猗侧身坐在榻边,食中二指轻搭在他腕际,清淡眉毛时蹙时展。
约摸一刻,她收回手,又谨慎的切了萧琮右腕脉,沉思后道:“孙先生的药,四郎只服到月末,”语气顿了下,“从下月起,便用新方。”
萧琮微笑握住她手,“我这身子左右不过如此。你既然决定,想是有了主意,只管用药便是……咳,你我既为夫妻,这世上除了父母双亲,便是你我最亲。”他声音柔和信任。
沈清猗沉默了一下,语声清冷,只说了三字:“你放心。”
说着起身回到屏风后,忖思良久,蘸墨刷刷落笔,毫无一丝停顿。
她唤端砚进来,吩咐道:“明日起,郎君即用此方,朝晚食前各服。煎药项已列得详尽,让煎药婢照方去做,不得丝毫差错!可清楚了?”
“喏!”端砚在那双寒眸清光的逼视下,唯唯应声,接过药方退出屏风外,又看向萧琮。
萧琮微笑,“去吧。我的病由郡君调理,你们都要遵命而行。”
“喏!”
端砚下了楼,却没有立刻去药房,而是将药笺给了承和院的大管事萧荣。
萧荣翻来覆去琢磨了一会,揣着方子出了承和院。
***
河西四月的夏日只有薄薄暖意。
萧琰顺着苍松翠柏下的青石路走了好半天,身上出了层薄汗,绕过一个湖泊,穿过一片竹林,两三个亭子,又犹豫着过了两个分路的岔道……经过一个花园,才看见前面有个穿翠蓝色窄袖短袄束高腰襦裙的小婢抱着一束月季,疾匆匆往前走着。
“喂——”
萧琰扬声:“那前面的谁,过来!”
那婢女抱着花枝回了下头,但见一位小郎君扬手叫她,迟疑了下,转身小跑过来。
萧琰迎头便问:“你是哪院的?”她听绮娘讲过府内的人事,知道父亲除了公主外,还有一位侧室和几名侍妾,分住不同院落。
那婢女看清萧琰面容,只觉眼直了,晕乎乎抱着月季跪下回话:“禀,郎、郎君,奴、奴婢四喜,在、在馥梅院侍候。”她脑中一片繁花乱舞,回话都有些口齿不清。
这小郎君好生好生好看!真真是“美姿容”!
四喜脑子里蹦出这个听来的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