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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景殿。
夜色深沉,雨水淅沥,半开的窗外有夹着水气的凉风阵阵透入,湿润清冷。
窗前地席上,长乐、高阳、晋阳三位公主脱去孝衣沐浴一番,换上朴素的宫群坐在茶几前,慢悠悠的饮着茶水,面容憔悴,俱是双眼红肿如桃,神情哀伤沮丧,毫无谈话的兴致。
这几日国丧,阖宫上下忙碌一片,尤其是皇帝妃嫔、亲王妃子、公主贵女们个个伤心欲绝哭的肝肠寸断,还要遵从繁琐的礼仪规制参加那些大大小小的典仪,早已身心俱疲,所以今夜按照规定只留下一众亲王在灵前守着,一应女卷皆在宫内歇息,给大家回复一下体力。
毕竟太极宫内的丧礼便要举行七日,之后还要赶赴昭陵,任谁都得扒下来一层皮……
只不过骤然歇下来,精神却还深嵌在哀伤悲怮之中,一时间全无睡意。
沉默良久,高阳公主忽然轻轻叹息一声,放下茶杯,坐在地席上抱着双膝搁在下颌,一双红肿的眼眸眨了眨,轻声道:“雉奴……湖涂啊。”
一旁的长乐也放下茶杯,揉了揉眼角,幽幽道:“谁说不是呢……父皇撒手人寰,为人子女自当灵前尽孝,岂能生起名利之争?更何况将社稷名器弃置不顾,一己之私妄图窃取大宝……真真是迷了心窍。”
她与李治一母同胞,平素对李治极为关爱宠溺,但此刻李治逃遁出宫纠集军队攻打太极宫与争夺皇位,令她心中怒气郁结,却又因为环境不得发泄。
一旁的晋阳公主睁大一双桃子一般的眸子,奇道:“姐姐为何这么说?外头都传雉奴个个手里有父皇的传位遗诏,按理来说,雉奴哥哥这般作为……也并无不妥。”
“你呀,傻丫头,那里是那么简单的事?”
长乐将晋阳瘦削的肩头揽在怀里,伸手抚了抚她的鬓角,柔声道:“遗诏之事,本就子虚乌有,谁知真假?即便是真,雉奴也不该与太子相争的。”
这储位太子已经坐了十几二十年,虽然父皇数次生起易储之心,可说到底不还是被易储么?只要父皇一日未曾颁布圣旨明发中外,太子便一日仍是储君。
哪里有生时不予以废黜,反倒死后留下遗诏徒惹兄弟相争、手足相残的道理?
或许别的皇帝做得出,但她的父皇对这江山社稷早已融入血脉,宁肯死后化作山岳长河永保江山国祚绵延万年,怎会留下足以使得帝国动荡、社稷倾颓的手尾?
雉奴口口声声有父皇之遗诏,但是对于父皇十分了解的长乐却知道,那根本就是在说谎……
更何况,既然是一母所生、血脉相连,又何必为了皇位将太子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