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关陇反叛,势必雷霆万钧,纵然东宫早有准备,又能抵挡几时?尤其是房家身在长安城内,不一定能够及时撤如太极宫。以房家与长孙家的恩怨,万一长孙无忌心生歹意,府中那一点家兵如何抵挡?
如若府中妻妾家眷当真于这一场兵变当中遭遇不测,房俊几乎不敢想象自己将要如何去面对……
若是换了旁人,此刻必然战战兢兢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不过裴行俭却依旧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劝谏道:“大帅息怒,咱们想要尽快班师回朝救援东宫,势必还要倚靠各族联军在咱们走后协助安西军镇守西域,若是这个时候闹得不可开交,势必为西域局势留下隐患。况且,局势也未必就如想象那般糜烂。”
对于裴行俭,房俊自然甚为信任,不仅信任其忠诚,更信任其能力,所以裴行俭的话语他即便盛怒之中亦能够听得进去。
坐在书案之后,拿起案头茶杯呷了一口,将所有书吏、将校尽皆斥退,看着裴行俭道:“旁人不知,你岂能不知吾之心思?眼下长安危急,虽然太子殿下严令吾等不得回师救援,但那是太子不了解西域之形势,以为大食军队依旧占据绝对优势,唯恐吾等为了勤王救驾便丢失了西域领土。可眼下分明已经取得大胜,十余万大食军队尽皆溃败,却偏偏未竟全功,留下隐患,吾心中有若煎熬。若是不对违抗军令之辈予以严惩,岂肯罢休?”
裴行俭道:“末将自然明白大帅之急迫,不过眼下那些溃兵固然逃亡碎叶城,却也未必便会成为西域安定之隐患。吐迷度率领回纥举族内附,已然再无退路,但其心中对于大唐之认可尚且不足,心存贰心事属寻常。不过若是此次不仅不罚,反而任命其为安西都护府副将,必可使其感受到大唐对其之重视与宽容,再命其率领各部胡族剿灭溃兵,岂能不感恩戴德、尽心竭力?”
房俊沉思不语。
固然心中怒火未竭,却也觉得若按照裴行俭之谏言,比单纯的予以严惩效果更好。
这不是畏威亦或是怀德的问题,而是以人性考量。吐迷度为何罔顾房俊之军令?就是因为他心中没有安全感,认为举族内附大唐乃是无奈之举,迟早要被大唐当作马前卒消耗掉,所以才会保存实力,导致犯下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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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给予其足够的信任,结果自然不同。
门外亲兵进来通秉,说是吐迷度到了,房俊颔首,让其进来。
吐迷度大步走进营帐之内,心中忐忑难安,丝毫不见往昔的桀骜,恭恭敬敬上前按照唐军军规见礼:“末将参见大帅!”
房俊嗯了一声,面色阴沉,再无言语。
吐迷度使劲儿咽了口唾沫,心中七上八下。自隘口返回,一路行来,见到不久之前还囤积十余万大食军队的营地已然尽被唐军占领,且遍地狼藉硝烟弥漫,令他惊悸不已。
这得是何等战力,才能如此肆虐?
对于唐军之敬畏愈发加深几分,因为之前违抗军令之惶恐自然更加畏惧,且眼前房俊这般一声不吭,明显极为恼怒,不知将如何处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