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赤木海牙敢坐在自己面前,那就说明他已经得了回纥可汗吐迷度的全权委托。
而吐迷度亦是一代枭雄,又岂能自己端坐在位于天山山麓的可汗牙账之中,任由赤木海牙与房俊谈判?若是谈判妥了,他却人在天山,距离交河城数百里之遥,一来一回岂非坐失良机?
所以房俊断定,此刻吐迷度必然藏身于交河城外隐秘之处,甚至突厥人的军队已经抵达交河城外,受其胁迫的回纥军队就等着吐迷度的军令一至,立即临阵反水,给突厥人狠狠一个背刺。
回纥人,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赤木海牙面色数变,偷偷瞥着房俊,见其面色淡然只是缓缓的喝酒,神情却丝毫不动,便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拿捏这位功勋赫赫的大唐勋贵,只能搪塞道:“既然如此,老夫尽力便是。”
房俊颔首,看向一直不多话的鞠文斗,微笑道:“鞠氏一族,固然亡国多年,但是于高昌、交河之根底果然雄厚。若是本帅所料不差,一旦这件事谈成,将来打开交河城门迎接大唐、回纥军队入城平叛的,便是大丞相您吧?”
鞠文斗楞了一下,旋即苦笑,却也并未遮掩,叹息道:“家国已破,宗嗣飘摇,如今的鞠氏一族早已犹若丧家之犬,人憎狗厌,挣扎求活。此番亦是尽起族中底蕴,试图报效大唐,生死成败,在此一战。若败,自然阖族尽亡,血嗣断绝,再不复言。若侥幸依托大唐之天威而得胜,愿从此迁入长安,子子孙孙,皆为唐人。”
他明白房俊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作为曾经高昌国的王族,鞠氏一族对于大唐岂能没有怨恨?一旦这次得胜,鞠氏一族必将得到大唐之赏赐,从此依托其底蕴根脉深深扎在高昌故地,假以时日,必成大唐掌控西域的心腹大患。
大唐岂能容许鞠氏一族如此发展壮大?
只要此次得胜,大唐是议定会赏赐鞠氏一族的,大唐身为天下之主,定要奖罚分明、以定规制,否则若是功而不赏,岂非寒了那些依附于大唐或者正打算依附于大唐之胡族的心?
然而赏赐过后,必然是全力皆备,只要寻到时机,鞠氏一族的下场绝不会好过。
鞠文斗早已算到这一点,所以此刻房俊公然提出,他反倒有些释然,也有些感激,这说明房俊其人虽然不好对付,却至少光风霁月,摆明了告诉他鞠文斗,不要什么事都想着好的,也得考虑考虑以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