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道:“甚好。如此,乐籍虽得封高官显爵,却无实掌,又无兵权,圣上也可放心。乐籍若生怨怼,我在南充便可将他擒下;他若真心归顺,日后自然荣华富贵,世代不绝。无患这番谋划可谓算无遗策了。”
程备道:“都司过誉了。夔州若定,蜀地便只有南部诸藩未定了。梓州南部有藩部数个,部中皆有军马,其中只石门藩人马最众,麾下有两万余人马,其余藩部也皆听从石门藩蛮王号令。先时蜀主也曾召石门藩勤王,但石门藩蛮王未曾理会,料想是蜀国未得藩部人心之故。如今我大郑欲定蜀地,当安藩部人心。备以为,都司当上疏朝廷,请朝廷册封石门藩蛮王为王,统领蜀南诸部。都司再遣使出使石门,以金珠酒礼、奇珍异宝赏赐诸部,许以各部各安其地,朝廷绝不犯其地。如此蜀南各部可安,蜀地全境便尽归我大郑所有。”
陈封道:“嗯,这藩部我也只能如此了。待日后地方官员到任,再行羁縻之事也就是了。如此,我的事便也了了,只等朝廷旨意班师回朝便是。”
程备道:“都司,收其地,还要安民心方可使蜀中安定,不生民乱。”
陈封道:“我是领兵的武将,这等民政,只教那些文官去做便是,我又何必徒增烦忧?”
程备道:“都司克定四方之后,才能上疏朝廷,请朝廷派遣官员治理蜀中。其间,少则二月,多则半年,朝廷官员才能到成都。蜀主祸乱蜀地已久,蜀中百姓早已不堪其政。如今我大郑占据蜀中,若不能施仁政,安民心,则一着不慎,便会惹出大乱子来。到那时,岂非仍旧是都司之事?”
陈封道:“无患说的是。若是生出民乱,虽非大事,平定也非难事,圣上却必责我处事不当。唉,我不善理政,那这事便还要劳动无患了。”
程备道:“这是程备分内之事,何敢当‘劳动’二字。程备尽心去做,都司放心便是。蜀主横征暴敛,百姓衣食无着者极多,要安民心,无非钱粮二字而已。”
陈封道:“如此说,我便做主,免去蜀中四郡去年所欠钱粮税赋,想必便可安民心了。”
程备道:“都司万万不可。恩自上出,施恩德于百姓之事,只圣上做得,都司却做不得。都司若行此事,当今岂会不疑心都司邀买人心?此事万万不可。”
陈封道:“呀,不错,若非无患,我险酿大祸。依无患之见,我该如何安蜀中百姓之心?”
程备道:“都司只不提税赋钱粮之事,任由各州府去做。都司可命州县盘查清点各地百姓户口人数,有流离失所、衣食无着之人也要一并清点上报。再命各地开义仓放粮,再设粥棚赈济便可。百姓不饿肚子,自不会犯上作乱。只是须防地方官吏贪赃枉法、中饱私囊,都司还要下一道军令,如有发现地方州县有虚报、瞒报钱粮、人口之事,以军法论处。都司再从我军中调遣一些官兵到四处巡查,料想纵有些贪墨,也不致太过肆无忌惮了。如此,民心既安,都司便只安心等朝廷旨意与官员到任便是。”
陈封喜道:“好,便依无患之言。”
二月二十三日,蜀国太傅费颎遣使送书信与陈封,言蜀国君臣皆已愿降,只是城中诸事繁杂,请求宽限数日。
陈封见费颎之意甚诚,又要等裴绪回营,一同入城受降,便与蜀使约定三月初一开成都城门献降表,但蜀国须派遣一位皇子到郑军营中为质。
二月二十五日,蜀国遣太子到郑军营中为质。却原来是蜀主孟焱只此一子,年方十一岁。为取信于郑,蜀国只得派出太子来。
其后数日,两方使者每日来往数次,互通消息。成都城上守军已不再严阵以待,每日除值守岗哨外,竟不见大军守城。
到二月二十七,夔州信使回报,言裴绪已兼程赶回成都,料二月三十定能回到军营。
诸事已毕,陈封反觉无事可做,每日心绪不宁,只等三月初一成都开城出降之日。
郑国景曜五年三月初一,其时春意已浓,其日更是春和景明,煦风送暖。一早梁岐、冯渊便各自率兵马接管成都南城、西城城门,又交割蜀国兵马、军器。
此时,郑军已掌控成都全城。
到了巳时初,成都东城城门大开,蜀主孟焱亲率蜀国文武百官,并宫廷卫军千人,尽打白旗,出城恭迎郑国兵马入城。
陈封亦已出了辕门。陈封在前,程备、裴绪陪伴左右,身后是徐慷、杨显。卫绾率近卫亲军三千人列阵在后。皆是全副披挂,旗甲鲜明。
看看时辰将至,程备道:“都司,时辰到了,这便入城罢。”
陈封端坐马上,并未回头,只点点头。程备回身传令。一声令下,兵马开动,拥着陈封缓缓向成都城行去。
陈封身子随着马一纵一送,目光却一直注视着成都那高大的城墙与敞开的大门。只见城墙之上还有许多蜀卒守卫,旗帜却尽换了白旗。城门外挤挤擦擦簇立着许多绫罗冠带的蜀国官员,却是人人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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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封却不去看他们,只看着这座大城。这座大城历经千年,古老却辉煌,陈旧却耀目,曾为数朝国都,如今却只能在郑国铁蹄下称臣。
阳光从身后照在成都城上,只见墙上岁月斑驳,城外松柏森森,陈封终于就要踏入这千年锦官城。
第二卷《锦官金鳞》完
卷二主要出场人物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