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胜办公室没有开空调,窗户大敞,能清晰看见细密的雨丝从灰蒙蒙的天空中降落,划过城市天际线,雨水在窗户上汇集向下流淌,模糊了远处建筑的轮廓。
湿漉漉的空气飘进办公室,还带着独属于下雨天清新的气息,那是混合着泥土和花草的芳香。
高衡先离开了。
高胜没叫秘书,反而亲自坐在茶几前煮了一壶茶,看着袅袅青烟面前升起,徐嘉予忽然觉得在这样一个稍有些闷热的午后,喝一盏热茶也是项不错的选择。
茶叶在水中舒展,故事也如同茶叶缓缓展开。
高胜喝了抿了口茶,看向面前那个与老师有些相似的面庞,叹了口气。
“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回避你,我知道你大概想问些什么,但我认识徐老师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是两千零四年的夏天,正在做一项有关沙漠石窟考古的调查,调查最后要写考古报告,写到一半写不下去了,听说咱们市考古大队有位队长就是京大苏先生的嫡系学生,所以特意请了假从县里来找徐老师。”
“可不巧的是当时徐老师正在进行野外作业,市考古大队的工作人员在知道我的目的之后还特地派人骑着摩托车带我去了现场。”
“我印象很深刻,四十多度的桑拿天,一望无际的发掘区被划分为若干相等方格,而徐老师就是从那些探方中跑了过来。”说到这里高胜轻轻一笑,“徐老师穿了件半新不旧蓝色的POLO衫,戴了一顶草帽,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我大概会把徐老师当成是田里的普通农民。”
“在得知我的来意之后,我本以为徐老师会生气,要知道我们平时在电视机上看到的发掘区域只是一角,真正的区域要比电视上大得多,徐老师从探方走到我面前大约花费了十几分钟。”
“可当他看到我的调查报时告忽然笑了,说考古是一项非常辛苦的工作,不仅要经常到外地出差,还要蹲考古工地,工作繁重辛苦,很少能见到从事这一行的女孩子,问我一路走过来累不累。”
“当时我并未明白徐老师嘴里的‘累不累’是指什么,摇摇头说不累,坐车来的。”
“徐老师听到只是笑,他说他也有个女儿今年十岁,每当想起她拉着他叫爸爸的时候心都快化了,只是因为工作不能经常陪在妻女身边很愧疚,他还说孩子本身就是老天爷赐给父母独一无二的礼物,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好。”
高胜忽然深吸口,声音带着止不住的颤抖,“你应该也猜到了,我原名叫高胜男,从小到大都是顶顶要强的个性,从小到大也都是一头短发,做男子打扮。那年我二十八岁,也依旧是一头利落的短发,如果不是非常熟悉的关系,很少会发现我的真实性别,可徐老师一眼就发现了。”
“在莽撞地跑来市里之前,我经常从别人嘴里听说有关这位考古学奠基人亲传弟子的名号,我以为他会是个古板不苟言笑的小老头,可当他站在我面前,我忽然感觉这个小老头很像父亲。”高胜忽然看向徐嘉予,“我在睡梦中,最想要的那种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