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的广州之行如约而至,虽然官员有意阻拦但朱祁钰只是执意要出发。
“父亲,为什么不多盘桓几日?就算是等等皇后的大队也好呀!”朱见济不理解地问道。
“这段时间你看到关于江南的奏报有什么重要消息吗?”
“嗯...除了父亲厌恶的称颂之词外好像几乎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奏报。”朱见济是亲儿子,真敢说。
“对呀,没有重要的事情奏报,这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父亲这话怎么说?”
“现在是几月?应该有什么天气?”
“自立春后离开京城我们这一路上走得并不快,如今也不过春夏交接之际......江南...雨季,没有看到关于洪灾的消息。”朱见济顿悟道。
“是呀,每年南方大雨都会有地方洪灾,只是灾情大小不同。往年江南、湖广、广东都会有洪水的奏报,但今年至今没有收到,是近日没有下暴雨吗?”
“不对,有雨,儿子记得刚到南京那日还遇上了暴风。”朱见济反应了过来。
无论南、北方,只要是暴雨就一定会出现洪灾,不同的是北方地势平坦处较多而雨期往往短而促,几乎在霎那间成型并自山谷间狂奔而出有毁天灭地的气势。
古书中的水淹七军讲的都是中原地区,平日里晴空万里,突然间乌云密布一场暴雨过后来不及渗透的水几乎是在一瞬间汇聚到了低处,再狭窄处进一步聚合后形成的强有力的水流冲击。很多地方没有雨的时候就是一处平地,别说水洼了甚至连水影子都不见的,人畜自然通行无阻,但暴雨一来只要顷刻功夫就成了河流,然后又不过是一时半刻间能卷走一切生物、石沙的河流又从大变小,从小变细,再就消失不见了,就如同大雨来之前,经日头一晒就好似从来就没有来过一般。
与北方不同,南方的洪灾往往是江河湖泊的决口引发的。一场暴雨的时间可能会是一天一夜甚至更久一些,又或者连绵不断的小雨加杂着微风细雨一下就是一、两个月,期间偶尔也会阴、晴不定的转那么几天,但不久后可能又继续接着像是剧场中间休息结束了一般又继续下那么十几、二十几天的雨水,原本承担蓄水、引流能力的江河湖泊不堪重负又或者是人为的灾祸,就这么使得洪水一泄千里,无数良田美宅一夜之间尽数被黄水淹没。
至于人口、牲畜,逃得性命的是例外,喂了鱼虾的是常态。即便景泰朝有投入大量人力、财力修沟建渠也只是引江河水进入陕甘一带,对于江南引入长江的各支流泛滥根本就没有好的办法。
“需要投入的财力、人力太多太多了。”这是朱祁钰曾经在听到江南洪灾泛滥奏报时跟朝廷议论根治江南水患时说的原话。
大大小小汇入长江的支流不计其数,任何一条灌溉地方养育无数人民的河流都有可能在雨季变脸。一条河流决堤就会有数个村庄遭灾,影响一州一县,但如果朝廷不顾财政、人力盲目大兴水利造成的影响就完全有可能如隋炀帝一般最后身死失国更是一生为人所诟病。
朱祁钰不敢拿刚刚恢复了点元气的大明朝去赌,于是只能让一部分老百姓的命跟天赌了。
“如果财力有富余的,自然是该将所有的河道都修缮一方。加高加宽,修建百年不决的稳堤护一方百姓安宁。可是朝廷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这些事情只好留给见深,将来让他一步一步来做吧!”
面对朱见济不解的提问,老父亲也只好自欺欺人的这般说道。总不能说为了能够先占无主之地又或者是为了能够让景泰一脉子孙能够顺利地繁衍、壮大所以要动用南方的财税来打造舰队远洋,修堤这种事情只好甩给朱见深那小子去做了。
“当然了,修堤的技艺其实还是不太成熟,所以也是需要找到有本事的人一条河一条江的摸索,这样才能确保朝廷投入的钱粮不会打了水漂的。”说这番话时朱祁钰的眼神都有些飘忽,躲闪着避免与朱见济的目光接触。
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景泰朝不修河道、不建河堤成化朝也会去做,但如果景泰朝不去远洋、不去占地,成化朝只怕也不会去做了。
“这一路上我们仔细走走看看,等到了广州了估计也差不多跟你骥叔汇合了。”朱祁钰这么安慰朱见济,也像是自我安慰。
提到朱骥时朱见济就有些愤愤不平,本来自己兄弟几个跟朱骥一起到达南京后不久便领旨直奔上海调水师南下。没成想,临水师典验结束上船出海的一刻朱骥摆了众皇子一道,直接下令让人生拖硬拽给拉下了船,然后......然后水师出海一路南下,朱见济几人在岸边骂到嗓子冒烟也没有骂回一条船来。
几人无奈,只得要了几匹快马又一路跑回南京跟自己老子告状。
“这事也是我思虑不周,你们几个都跟着一起去你们骥叔担的担子太重了,确实不妥当。他把你们打发回来自己领水师南下也避免了有个万一真吃不消。”
几个皇子一起跟着出海,要是有个万一那是他朱骥能担得起的?甭管真实原因是什么,世人第一反应只怕就会跟北京留守的那位扯上关系了。要真是这样,朱骥真就是万死又甚至万万死也难辞其咎。
只要一想到这层风险朱骥就不敢带那几个活宝,也只好耍了个手段把几个皇子又给打发回了南京。真要被皇帝陛下怪罪起来至多不过罪至他朱骥一人,不会连累家族,更不会被世人所唾骂,孰轻孰重朱骥还是分得清楚的。
“等到广州,到了广州为父给你出气。”朱祁钰安抚朱见济兄弟道:“到广州见了他朱骥非好好臭骂他一顿不可,有这么糊弄孩子的长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