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碰我,除非我死!”她的眼前发黑,脑子混混沌沌,耳畔风声呜咽,心里是她不敢去深想的绝望。
有那么一瞬间,温月累到想要倒下了。
她不由想到了容山隐,为什么每次她遇险,他都不在身边?
在她被灭族的无助时刻,在她不慎中计的悲惨时刻……
每一次苦难,温月都是孤身一人。
她没有依靠。
而她曾以为,容山隐会是她的依靠。
她的视线渐渐被黑,而就在此时,她的肩膀被一只宽大的手抓住。
温月被拖了回去。
她匍匐于地,丧失了再次爬起来的力气。
直到丹徒的脸靠近,那双金色的眸子如同鹰隼摄住她。他要撕碎她,要毁坏她!
温月忽然想起十八堂被大火吞没的无助。
山雨不来,她孤立无援,眼睁睁看着家园毁于一旦。
她只能靠自己,她只有自己。
温月咬牙,抬腿屈膝,一个飞踢,猛地踢中丹徒小腹。
丹徒惨叫一声。
他不像巴苏一样,是狼窝里打滚杀出的头狼,他软弱无能,那些阴司手段只够欺负女人。
温月抱着必死的决心,耗尽浑身的力气迅速爬起来。她伸手,抽出丹徒别在腰上、用来把玩的宝石匕首。
这一刻,局势逆转了。
丹徒怎么都没想到,弱不禁风的少女才是那个能掌控人生死的猎人。她是高高在上的掠食者,丹徒才是那个会命丧于此的猎物!
温月杀心已起,丹徒逃无可逃。
女孩翻腕,挥舞匕首,迅速抛出刀鞘。在玩刀的瞬间,她另一手已经死死扼住丹徒的脖颈,制止他想要逃跑的心思。
粼粼刀刃,晃动人的眼睛,美丽的少女犹如恶鬼。那一柄象征正义的刀刃,终将狠狠刺下——!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温月手里的刀刃被打偏,但她杀人的力道不减,刀尖直直刺上丹徒的肩臂,埋入肉里。血液破肤涌出,猩红一片,点点红梅溅射到温月的眼睛里,她有那么一瞬茫然。
随着丹徒一声惨烈的尖叫,温月这时才反应过来,她刺偏了。
有人来了。
丹徒想挣扎离开,可温月的手力大无穷,像是溺水后濒死的人,谁都逃不离那样迅猛的力道。
她依旧勒住他的脖颈。
“放、放过我……”丹徒心里一阵悲凉的畏惧感。
温月没有回答丹徒的恳求。
她眯眸朝前望去。
不远处,有一人骑着骏马奔来,肩背笔直,衣袍猎猎,宽大的袖囊被风吹得膨胀,添了几分飘逸美感。
郎君有着一副得天独厚的秾丽皮囊,漂亮到天地失色,漫天星光落于他身。
他身背箭囊,手执弯弓,弓弦留有余震。
刚射出一发折去箭头的箭镞,专为打落温月的寒刃。
正是她的兄长容山隐。
温月看到哥哥,眼眶含泪,满是委屈。
酸涩与后怕一点点涌出。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一件事。她的兄长,好像并不是来救她的,若真的为她打抱不平,为什么打落她的匕首。
那一瞬间,温月的脊骨发麻,浑身发冷,寒意从脚底窜上太阳穴,脑中的嗡鸣声更响。
温月瞠目结舌,问:“哥哥,你是来救阿月的吗?既然是想救我,为什么要打落我的匕首?你可知,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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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山隐知道,他心知肚明。
可是,若温月真的杀了丹徒,那么巴苏师出有名,大嵩与大夏这一战就不得不打了。
温月以一己之力,让江山社稷陷入烽火战乱,她成了千古罪人,大嵩国没有人会容得下她。
没人在意她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人心都是凉薄的,他们只是想找个出气筒,想找一个可以让他们口诛笔伐发泄的对象。
一个让山河破碎的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温月这一刀下去,她必死无疑。
容山隐明白,这口恶气,忍下去会非常委屈,他也觉得屈辱。
最想杀丹徒的人,是他啊。
可是,容山隐纵有诸般苦衷,他也不能对外言说。
他忍了这么多年,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明明再恶劣的唾骂都熬过来了,为何妹妹一记破碎的眼神,他又心神动摇了?
容山隐坐在马背上,深思了很久。
最终,他强忍住指骨的颤抖,冷漠地开口:“谢相公有令,大夏与我国有和谈盟约维系,只要不动兵戈,王子们便是大嵩国的贵客,不可伤其分毫。”
温月忽然笑了。
谢献,他竟是听谢献的话。
她看着昔日敬爱的兄长,今日面容亦如修罗可怖。
温月极尽讽刺地说:“哦,对,我都要忘记了,哥哥是谢相公的好狗呢。”
她松开了丹徒,一步步往前走。
小姑娘脸上是血,衣袖在搏斗中被扯破了口子,寒冷的风卷入衣袍,比她手持的那一柄匕首还要冷。
她乌发散乱,眉眼浓烈。发辫拆开,一条艳艳如火的红绸系在发尾,随风飘扬。
温月抬眸,与骏马上的男人对视。
“哥哥,即使我是祁月,也不行吗?”
容山隐一怔,像是意识到她要说什么……
“阿月。”
温月漠然开口——
“即使是祁月,我也不能独得你多一点的偏爱吗?”
“我真恶心你,容山隐。”
“看清楚吧,我是你恨之入骨的妹妹温月,我不是那个你千娇万宠的表妹祁月。”
“我们之间,一刀两断了。”
马蹄声渐近,尾随容山隐跟来的,还有温月自家的小马驹芝麻。
温月心里温暖,这一份暖意,竟是一匹牲畜带来的。
容山隐,还及不上温月养的小马驹。
少女迎风吹出口哨,芝麻欢喜奔腾,朝主人撒蹄奔来。
温月强忍住身上的痛楚,踩蹬,动作利落地爬上马鞍。
她趴在马背上,抱住马脖子。
风尘渐大,雾霭渐浓,劫后余生的眼泪落下,温月低头,任由泪水,一串串淹没于厚实的鬃毛里。
温月没有回头,她对容山隐的呼喊置若罔闻。
女孩夹住马腹,催促芝麻朝前狂奔。
她一定要走。
今晚就离开这里,离开云州。
她想回家。
温月鼻腔酸涩,咬唇不语。
可是十八堂被烧毁了,她无家可归。
温月找不到能去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