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保真“嗯”了一声道:“你说的这几点,我立马就让人写成文书,飞报给叔皇和莎提点知道,让他们把关注力都集中在这几拨人身上,省得他们总在你的身份上纠缠不休。”
多保真又想了想道:“我还是赶紧回上京一趟,亲自对叔皇讲说明白的为妥。莎提点就算本事再大,果真查出了你并非是杯鲁本人来,她提供出来的证据,调查出来的结果,若叔皇不予承认的话,你就仍然可以高枕无忧。”
张梦阳心中感激不已,连眼眶也不由地湿润了起来,他握着多保真的手道:“多保真,我的好娘子,你对我的大恩大德,张梦阳必将没齿难忘,将来一定更加千百倍地对你好,对咱们的孩儿好。”
听了他的这话,多保真娥眉一皱,脸庞上刹那间掠过了一丝厌恶之色,但随即神色如常地道:“事已至此,还婆婆妈妈地说这些个有什么用?我立马动身北还,你则留在这里把刚才列出的那几个疑点弄清楚了,找出他们杀害大哥的确凿证据来,也好把他们对你的指责洗刷干净,免得给自己留有后患。”
多保真的话中虽然对他满含关切,但她刚刚在眉眼中闪现过的那一丝厌恶的色彩,却是没有逃过张梦阳的眼睛。
张梦阳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与失落,知道多保真之所以会对自己表现出如此的关心来,或许,主要还是因为她腹中的那个孩儿,她是不想腹中的那个孩儿一出世便没有了亲爹,这才会想方设法地为自己开脱罪责,而根本不是真正的在关心自己。
说白了,她之所以要大老远地跑来帮助自己,关心自己,主要还是因为自己是她腹中孩儿的爸爸,而自己这个人对她来说,兴许还真的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如此一想,他的心中难免怏怏,刚才满怀的感激之情,也霎时间消散了大半,对她的提议回应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一切都听你的安排便是。”
多保真心中暗想:“要是他能有你这么听话的话,不老跟我吹胡子瞪眼睛,一切也都如你这般地听我的安排,我又怎肯忍悲含痛地相负于他?唉——冤孽,真是冤孽。老天爷可真捉弄得我好苦。”
张梦阳又道:“我还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请教请教,就是杯鲁的那些相熟的知交,故旧亲朋,甚至连徒单太夫人和蒲速婉都没能辩出我的真假来,你是怎么认出了我来的?”
多保真道:“我刚开始时也没怎么在意,也只是以为杯鲁在外受了摔伤重击之类,得了离魂之症,不仅失忆了以前所经历的诸多之事,也导致了其性情大变,与前此判若两人。
“可是家里的奴仆之辈,上街采买或者闲逛之余,总会听到些有关于你的流言蜚语,说杯鲁驸马失踪许久,下落不明,如今来到上京的这位驸马爷,并不是杯鲁其人,而是个来历不明之人冒充的。
“你要知道,在咱们会宁府里,和杯鲁相识的人可着实不少,我想大家既然都有这个猜想,或许真的有些根据也说不定。于是就暗暗地把在小姑里甸伺候蒲速婉的阿里喜嬷嬷召到了府里,让她留心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
张梦阳一时恍然,说道:“原来如此,那个死老太婆看上去规规矩矩,忠心耿耿,原来竟让你给收买了监视于我,真的是岂有此理。”
多保真冷笑道:“那阿里喜家世代都是纥石烈部的忠实奴仆,从杯鲁的爷爷辈就开始服侍主子,杯鲁的父亲和杯鲁本人都是在阿里喜的看护下长大的,你想她若是得知有人冒充杯鲁的话,岂有不尽心卖力地为我侦办的道理?”
张梦阳点头道:“那也说的是。可是外间都传言杯鲁是当今皇上和徒单太夫人的私生子,实乃是完颜家的人,并不是纥石烈家的血脉,难道阿里喜嬷嬷连这个也不知么?她为什么还要对这个并非纥石烈家的家伙如此忠心?”
多保真不悦道:“传言终究是传言,在阿里喜看来,这种话岂能当得了真的?再者说了,杯鲁其实就是叔皇和婆婆所生的儿子,我又不是不知,叔皇也没有说过让他认祖归宗的话,所以他名义上仍然还是纥石烈部的猛安。况且阿里喜的孙子外孙都还在军中为将,需要得杯鲁的提拔照应,对他忠心一些,也就不足为奇了。”
张梦阳“哦”了一声,点头道:“也是这么个理儿。那阿里喜按说是纥石烈部的人,是杯鲁的人,可她归根到底还是让你这位公主娘娘给收买了,让她替你做事儿,如此看来,对杯鲁么,也算不上十分地忠诚。”
多保真冷哼了一声道:“那是我对她说了杯鲁有可能已经遇害,而你是个滥竽充数之人,她才会按着我的指示去做的。再说整个大金都是我们完颜部的,不管是他纥石烈部,还是裴满部、唐括部、乌撒扎部、胡论加古部等所有这些部落,都算是我完颜家的臣子。那阿里喜忠于杯鲁这个纥石烈部的勃堇,对我这个完颜部的公主,当然就更有义务服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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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梦阳心想:“理论上的确如此,事实上她对你还是对本部落的勃堇更忠心,那可就因人而异了。”
多保真道:“我令阿里喜暗中把你观察了许久,发现你的言行举动,果然是与之前的杯鲁大有不同,但由于你跟他长得实在太像,因此她也不敢断定你究竟是不是杯鲁其人。
“可是她却又对我说,单从相貌上看,虽然看不出你跟杯鲁有什么差异,可是若从身材上看,还是有一些小小的不同的。我问她不同在哪里,她说在她的印象中,杯鲁的膀臂应该比你要稍微宽厚一点儿,身材上也应该比你稍高。
“她还说以前杯鲁和蒲速婉站到一块儿的时候,蒲速婉头顶上的钗环,恰好是到他的上耳尖之处,可如今蒲速婉梳着跟以前相同的发髻,戴着同样的首饰,跟你站在一处,那钗环却仅只盖过了你的眉毛。
“因此她得出了结论说:眼前的杯鲁殿下,比以往的杯鲁殿下个头儿矮了那么一丁点儿。这岂不让人觉得奇怪?成人的身高,只有到了暮年花甲之时,才会随着气血的衰败,骨肉出现了萎缩之征,身材才会较诸以往稍有下降,可像杯鲁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只有身材往上窜的道理,哪有不增反落的理儿?”
“我问那老婆子,眼前的杯鲁究竟跟以前的杯鲁是否同一个人,可那老婆子竟然滑头地跟我说,现在的这位杯鲁殿下,性子比先前可随和了好些,对待奴婢下人也少有打骂教训,甚至还彬彬有礼。
“所以据她猜想,这是因为杯鲁在中原住过了一段时间,染上了些南人们的礼教之风,不一定就如坊间所传言的那样。所以她倒觉得这是好事一桩,还劝我不必为那些个外间的风言风语所困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