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程度上说,秦钰跟秦阳昇不愧是师徒,嘴上都是缝了针的,多说一句都要命一样。
不同的是,秦钰是闷声不语,单纯不想费口舌,觉得多说无益,而闷在心里独自胡思乱想。
而秦阳昇明显是心中顾虑颇多,本人似乎在讲故事、讲道理之外,是个嘴笨不太会说的,从之前被大长老诘问对弟子太不上心,有心辩解却不成上,就可见一斑。
此刻,就更别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来。
只是在院中私有的练武场角落多出来的聚灵阵,透露秦阳昇言说不出的在意。
回忆过往种种,黎安算是多少知道,秦钰只做不说的毛病,是出自何处了。
至于自己同样的毛病……
黎安觉得师徒这个东西,传承的可能不只是功法。
秦阳昇所在的小院儿本就灵气充沛,有了聚灵阵后,秦钰不用再费力攀爬院儿后的一剑峰,也能吸收到大量的灵气用于修复肉体,乃至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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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秦阳昇还是常去一剑峰,在傍晚晚课结束,与秦阳昇交流过课上所学后,常常会爬上一剑峰,盘坐在仅有方寸的峰顶,望着远处云海,默不作声地待上半个时辰。
一开始,黎安并不明白,吝惜时间,恨不能将每一刻钟都用于修行,以赶上同期弟子修行进度的秦钰,为何要浪费这半个时辰的时间,在一剑峰峰顶枯坐。
位于秦钰识海的黎安能很清楚地知道,他并没有在这半个时辰里吸收一剑峰的灵气,修行也好,修补肉身也好,都没有。
这在之前不曾有过,是在跟秦阳昇谈过,练武场上多了聚灵阵后,秦钰才渐渐养成的习惯。
黎安哪儿也去不了,也就只能陪秦钰在峰顶坐着,听风吹树梢山石,看云卷云舒、落日西沉。
渐渐的,竟也习惯了这样的枯燥的日子,并从中获得了宁静之感。
秦钰什么都没说,可黎安却大概明白了,他这每日半个时辰的枯坐是为了什么。
一剑峰远离喧嚣,除了过耳风声,再无其他。
练武场偶尔还会有洒扫的外门弟子路过,轻微的脚步、呼吸,或百米之外,远离小院儿的地方,窃窃的低语,总归是扰人心绪,哪怕他们说的事,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秦钰在刚来时听了太多议论。
他的龙脉虽然被封,体质有所限制,但耳聪目明仍远超正常的人类。
除非特意用结界隔开,否则方圆百里之内,没有清净可言。
秦钰自己目前是没法张开结界的,于是多数都听进了耳里。
黎安从他识海的平静判断出他的不在意,可自己在识海里都听得不平的一些意气之言,秦钰当真一点都不在意吗?
真的不在意,又还会在课业、修行上,保持着追逐求胜的心吗?
或许这可以用待事认真解释,无关他人的议论,亦不是为了和谁攀比。
可黎安总觉得,秦钰偏爱这一剑峰,特意空出半个时辰到此枯坐,多少是有些心烦的。
修行的目的在于修心。
秦阳昇说过的话,他记在了心上,所以空出这半个时辰,在因灵气阻隔而屏蔽了外界杂乱声音的一剑峰峰顶,枯坐静心。
不为他人言谈而心烦,不为修行不顺而心焦,此刻,只专注于眼前景,得一份难得的宁静。
这份心性,确实叫黎安对秦钰刮目相看。
他自认是做不到像秦钰这么淡然的。
就是在怪松的回忆里,扎根在山崖上的那些日子,也总免不了找些这样那样的事,打发下修行之外,过于无聊的时间。
能心如止水地枯坐半个时辰,只看流云落日,听风叶靡靡,一两日的放松还不错,长时间地坚持为一种习惯,也算得是有过人之处了。
这算是远古传承在血脉里造就的早熟吗?
黎安总不免怀疑。
满打满算,秦钰破壳降世不过二十几天,却常让他感觉这人跟个看破红尘满身沧桑的老人一样,浑身透着股与年纪不相符的稳重。
说难听点,都可以算是死气沉沉了。
心有所念,黎安透过那微弱的灵魂联系,竟真若有似无地察觉到点浅淡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