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在哪里当差?我们又所犯何事?”虽然还装得一脸无辜,芜央已然明白定是和大齐王有关,只是他不明白是哪里出了纰漏。
“我们缉拿府只是奉命行事,有什么冤屈,去和审讯府府执大人说吧。”
“白泽府独立在外,不在八司之内,巽刑司直接抓人,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芜央没有下马,而是握住了背后的重剑。
“内阁国舅亲自下的命令,还管不了你们一个小小的白泽府吗?”胖子拿出一张文书,而他身后的两名护卫警惕地手按刀柄。芜央见他俩是一对孪生兄弟,瘦削的脸上目光冷冽,手指关节粗大,绝不是泛泛之辈。另外,守城的士兵们也举着长枪聚拢过来,生怕起了事端。
芜央并未松开剑柄,而是商量道:“大人,我可以配合。只是白泽府向来严苛,归城不报也是要处罚的,可否容许我给队长传个消息。”
“想求救?没问题!这次,你们大司空来了也没用。”胖子知道白泽府都是些以一敌十的怪物,如果动起手来,身后的兄弟俩倒也能降住这黑大个,只是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他自己,可是得不偿失。反正自己的任务是把人带回去,也没说不让传递消息。
芜央把写好的字条给了城门守卫,看着守卫去往白泽府方向,才下了马,束手就擒。他回头看见金石已经吓得眼神空洞,任人从马上拖拽下去。而他再去寻涂莉时,发现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芜央冷哼一声,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我本是陌路人,世上哪有什么好心人,狗屁。
俩人被直接塞进囚车里,审都没审就直接定罪了?芜央不相信他们有云林铁卫被杀的证据,但看着架势怕是玩屈打成招那一套,现在只能期盼队长会找大司空求情了。
马车轮在平整的青石路上滚动,声响引来路人的好奇目光。芜央毫不在意厚着脸皮,金石却羞愧地低着头,仿佛自己真做错了一般。芜央估计金石这样,稍一刑就全招了,所以也懒得和他串供。不如看看都城的街景,也许是最后一眼了。
此时,马车正走在成华大道上,巨大的整块青石板铺路,宽度足够四辆马车并排行驶。像这样的大道,都城一共有四条,分别是南北走向的功华、成华、名华大道和东西走向的业华大道。为了通行效率,这些大道只允许马车通过,行人、马匹和推车走大道两侧便道,或者从多如蛛网的街巷穿行。如果要跨越这四条大道,可以走横跨天桥。此外,大华国律法规定,在四条大道上行驶的马车如果撞到行人等,概不负责,而被撞之人还要赔偿马车的损失。这条法律已得到百姓认可,除了淘气的孩童和流浪狗,没人敢横穿四条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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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车快速通过的成华大道,连接着数条弯曲小街,小街两侧是密集的商铺。高低错落的青砖瓦房前,人流涌动,穿梭于商铺内外,他们衣着各异,挑选着讨价还价,只为拿到合适的商品。不少千里之外的邻国商人,带着稀有的香料、木料、珠宝、兵器甚至是妖兽和妖人,只为奇货可居,卖个好价钱。进货、卸货的碰撞声,大声叫嚷的人语声,随着马车一闪而过,却又不断地传入芜央耳中。微风带来的声音中,还有浓郁的马粪,混杂着各种香料、草药、食物的味道。
芜央小时候常在附近闲逛,寻找顺手牵羊的机会。然而,小商人目标太过明显,大商队有凶狠的护卫看护,都很难有机会下手。只有偶遇翻倒的马车,芜央才能趁乱浑水摸鱼,偷捡个一两件东西便跑。对了,金石他家的一处金风药铺分店就在商贸东区的东北角,很好找。
囚车驶上都城最大的桥--凤仙桥时,两侧传来不绝于耳的叮叮当当打制声,商贸区里的材料源源不断的输入工匠区,再加工制作成兵器、农具、衣物、吃食、家具等一切用度之物。桥下沿着华清河分布的商铺门前挂满红灯笼,这是按照净卫府的要求统一悬挂,美化河岸风光。稀疏的行人,穿行在河边的杨柳树下,只要有钱,在这里可以买到一切所需。
一阵巨大的金属撞击声传来,是华清河上水轮带动的巨大金属报时钟,正通过声音提醒人们现在是下午三点整。回到都城,时间的概念也随之回来。
“他们要把我们送到哪?”金石仿佛被钟声震醒,捏着嗓子问道。
车轮声让芜央没有听清,金石只得提高声音再问一遍。
“巽刑司的大牢。”
金石听完不再说话,芜央也懒得讲,不如省些力气。他看着马车穿过酒楼、钱庄林立的中城区,在森严的皇城前向西拐上业华大道,进入司府区向北走不远,就到了北城墙根下的巽刑司大牢。
芜央进过几次府衙的牢房,这里是第一次来。当他们下了囚车,是一扇不起眼的尖刺状黑铁门,两侧的黑色高墙很窄,还不如一处大户人家。进入铁门,是一条狭窄的花岗岩通道,两侧立着看起来向内倾斜的黑色墙壁,人走在其中,有种欲塌将人活埋的感觉。
官差带着他们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出现一片宽大的黑石广场,分方位立着八根黑石柱,每根柱子上蹲着一只形态各异的蒲牢,都瞪着眼珠盯着广场中央。芜央顺势看去,那里是一条漩涡状的黑色石梯,像是地府判官施的法术,要将人间的魑魅魍魉吸入地下。
他们走了整整十分钟,才来到最下层,金石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的白云,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眼,就被人推搡着走入阴暗。他们顺着平缓的岩石坡路,在隧道中一路向下,最后大概停在了地下三层的位置。听着旁边铁门牢房传来的鬼哭狼嚎,芜央猜测,给他们的照顾肯定不低。
当铁门吱嘎的关上时,身旁的金石终于憋不住哭出声响,抽噎得像个受委屈的小女孩。芜央啐了一口,懒得理他,见地上连堆稻草都没有,便依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坐下。幽暗的长廊里传来垂死的咳嗽和痛苦的呻吟,折磨着深陷其中的每一个人,却不包括芜央,因为他已经打着鼾睡着了。监牢对于他来说,和小时候住的下水道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安全,至少在这里熟睡时,不会被野狗咬掉块肉。
等他再次尖叫醒来时,皮肤滚烫冒烟,浑身充满了尿骚味。
“你大爷的…”芜央忍不住给了金石一脚。
金石捂着肚子,哎呦一声,委屈地说道:“他们不给我水。”
芜央见他眼中噙泪,知道他是帮忙,只是急得没办法。芜央顿时懊恼自己的冲动,第一次给金石道歉,却是小声说道:“我睡迷糊了,没想踹你,对不住。”
金石蜷缩在墙角,仿佛没听见,他一脸的茫然失措,衣服褶皱肮脏,没了富家公子的模样。
芜央闻了闻身上的尿骚味,味道有点大,估计是因为金石憋了很久的缘故。他想起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不说是屎尿横流,也没差多少。况且,自己曾经为了躲避追杀,还在粪坑里躲了半宿。他叹口气,这该死的怪梦,临死了也不放过他。
“抱歉踢你一脚。”芜央再次道歉。
金石哽咽着摇头道:“我就是想帮忙。”
芜央劝道:“别哭了,省着点力气,坚持到白泽府来捞人。身上带钱没?我托狱卒要点水。”
“没带,都在马背的行囊里。”金石哽咽着说道。
芜央又暴躁起来,骂道:“闭嘴,别哭,像个娘们似的。”
金石嗯了一声,止了哭声,身子却不停地抽动,手还捂着大腿的伤处。芜央知道金石的腿伤还没痊愈,他也没办法,自顾脱光了衣服,冷点总比熏死强。
当狱卒送来晚饭时,芜央知道已经天黑很久,监牢里的饭要比正常晚些,因为要等狱卒们要先交完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