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而立之年时,镇外江河决堤,听人说连镇外那条小流都是无端粗壮了数十倍,接连有几十户人家遭灾,孩童接连落水,还是这人凭早年间学的泅水功夫,一连救回六七位孩童,到头来却是因力有不济,随凶狂潮水而去,三日之后才是有人找寻着尸首。”
“我原本也不信人性人心,也晓得天下好人坏人并非一家之言便可分得泾渭分明,但见过江湖过后,还是得给善字留下一席之地,且并非是你我独有的东西,更不必自个儿去绞尽脑汁,细想善恶两字。若是人人本心所向都是相差无几,古往今来,前路灯火常燃,世上也无需有甚做为,也无需出几位圣人讲法,便可得至善。”
黄髯老者蹙眉又挑眉。
“有意思,当然不算是世上独一份,但既然有了个模糊眉目,也比终日不明本心要好许多,这番话说得中肯,甚合老朽心意。”
“那边来的,自是要回那边去,兴许这片天下的隘口,也仅是剩余这一座,能多年之后再见到位落到走云川的年轻人,当真不易,而言语心念合乎我几人的心思,更是不易,所以日后即便成不得圣人,也需好生想想,旁地凭二目瞧不着的地界,还是有许多人饱受磨难,可以无为,但如若有那份能耐,莫要忘却添份臂助。”
说罢黄髯老者扭头看看左右两人,满脸堆累纹路尽是绽开,很是傲气道来,“瞧瞧,早就说这后生能如意,甭管过后究竟能走到什么高矮,起码对脾气不是?”
“愿赌服输,往后你观棋,随意开口就是,不需遵什么观棋不语的规矩。”短髯老者很是不乐意,撇了撇嘴,夹起一枚白字扔到上空,竟是悬到半空之中,灼灼光华直上九霄,褪去大半青天。头戴方巾的老者也是朝黄髯翁揶揄两句,不情不愿拾起枚黑子抛到天上,当即便是有半壁长天尽染墨色,泾渭分明。
走云川外前两日就是来了三位头戴斗笠的汉子,倒也是不曾惹起人侧目,近来往往便是无端落下雨来,赶路急行的行旅之人常携斗笠蓑衣的更是不在少数,不过这三人来此过后,并未进宣化城,反倒落户到走云川外不足五里小峰之上打尖,大半时日也不居客房,而是耗费许多力气爬到小峰峰顶上头极目远眺,望走云川山巅看去,入夜才归。
小峰上头客栈乃是位猎户所开,虽是经年累月,来此下榻打尖来客并不算多,可本就是凭行猎为生,此一处小楼不过是凭自个儿喜好所设,除却两位同乡后生守着,再无旁人,大多时节乃是留与自个儿赏雨饮酒所用,眼下无端有三人上门,也是心中疑惑,但依旧是招呼两后生好生伺候,并未怠慢多少。
分明是三人,却是要过两间屋舍。
三人来此的第四日,又是有一位年岁不浅的老者驾马而来,同样是在此住下,小楼当中人手便是有些捉襟见肘,一时忙碌起来。
奇怪之处在于这四人似乎皆是相识,自这位老者来后,不论腿脚是否如年纪浅时那般灵便,抬步上山时,总是要随那三位带斗笠之人一并前去,每日数个来回,时常劳累得喘息良久,才可缓将过来。
“是咱几人找错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