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东征大业

一听说王廓,陈叔宝心里笑了,王廓来自琅琊王氏,父亲王泰也做过太子詹事,因避讳,儿子不能做父亲曾经做过的官,于是,坦然地说:“王廓是王泰的儿子,不宜做太子詹事。”

孔奂却不以为然:“宋朝(南朝宋)的范晔,是范泰的儿子,也是太子詹事,也没有因为避讳而产生怀疑。”

没想到孔奂非要和自己作对,还搬出了前代的先例来,陈叔宝再也按捺不住了,说什么也要让江总来当这个太子詹事:“父皇,太子詹事是要处理儿臣很多事务的,天天和我在一起,如果用了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很别扭,还怎么开展工作?”

“对呀,陛下,太子爱用哪个就用哪个呗,多大点事儿?”陈伯固嘿嘿一笑。

陈顼一想,也是,孔奂没必要上纲上线,最后也就同意了。陈叔宝撇了一眼孔奂,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为了表达对陈伯固的感谢,陈叔宝提议让他出镇一方。陈顼同意了,让陈伯固出任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南徐、南豫、南兖、北兖四州诸军事、镇北将军、南徐州刺史。陈伯固谢恩后,就去南徐州(江苏镇江)上任了。

“报告陛下,始兴郡王又,又······”黄门郎气喘吁吁地进殿报告。

“这个孽障,他又干了什么?”陈顼没好气的问。

始兴郡王陈叔陵,陈顼次子,时年二十一岁,他跟陈叔宝一样,也是从小就跟着陈顼在长安过着人质生活,562年跟着陈顼一起回的建康,按理说吃了苦中苦,至少对生活还是有敬畏之心的,然而并不是这样,权力会让人蜕变。十四岁开始,陈叔陵就在各地任职,并展示出了非凡的政治能力,执政严苛残暴,臣属们听到他就感到害怕。

现在任职都督湘、衡、桂、武四州诸军事,驻守湘州长沙。陈叔陵来长沙后,专以杀戮、抢掠为事,骚扰居民,滥征劳役,大肆掳抢财物。陈叔陵生活荒淫放荡,夜晚通宵玩耍,啤酒烧烤夜场妹子,快意人生。当时,长沙王府之内常常高烛燃烧,通宵达旦,他和一群妻妾宾客整夜地寻欢作乐,纵情享受生活。在湘州这几年,陈叔陵昼伏夜出,不理政事,下属官吏不得自行报告公事;犯事者不论轻重,一律关进牢狱,几年也不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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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叔陵最大的爱好就是盗墓,每逢他在野外游山玩水的时候,若遇到一些较为豪华的墓碑或是名人的墓碑,都会下马驻足细细地品读一番,然后就下令让手下人挖开坟墓,把墓中的所有东西一一翻遍,拿走所喜欢的东西。陈叔陵常常在将陵墓内的珍宝洗劫一空之后,便洋洋得意地回府了,有时甚至把所盗陵墓中的尸骨也带回府悬挂起来作为战利品。

在陈叔陵的折腾下,湘州几乎成了个人间地狱,百姓怨声载道,州县的官吏也不敢上报,因为陈顼偏爱这个儿子。实在是闹大了,当地的官员才会匿名举报。黄门郎把举报信递给陈顼,陈顼看后扔在地上,破口大骂:“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不像话!”

“陛下,始兴王如此顽劣,理应早点惩戒呀。”孔奂忧心忡忡地说。

陈叔宝一直对这个弟弟也十分忌惮,陈叔陵也从来不把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于是陈叔宝也劝陈顼收拾陈叔陵。这样以来,陈顼反而清醒了,他觉得权力的艺术就是在于平衡,不能轻易表达喜怒,既然已经从了陈叔宝的要求,那也不能严惩陈叔陵,否则就让太子一支独大了。

陈顼只是派人去责骂了陈叔陵,这就算了事了。陈叔陵被骂后,并没有引以为戒,反而很高兴地说:“哈哈,我就知道父皇偏爱我,走,咱们接着出去玩儿。”

陈叔陵又开始了他刺激的盗墓之旅。

次年六月初七,南陈中央有了一次人事调整,尚书右仆射陆缮被改为左仆射。陆缮来自吴郡陆氏,之前是陈叔宝的太子詹事。陈顼打算让孔奂代替陆缮尚书右仆射的职务,诏令已经发出,却被陈叔宝说坏话给劝阻了,结果,陈顼改派王克为尚书右仆射。陈叔宝胸中的恶气出来后,又开始和江总彻夜饮酒,表示庆祝。

酒喝高了,江总让太子乔装打扮,去宫外游玩儿,彻夜不归。陈叔陵虽然在地方折腾,但他一直关注着陈叔宝的动向,听说江总乱搞,立刻就派人把陈叔宝的行为告诉了陈顼,陈顼知道后很生气,说早该听从孔奂的劝阻,于是罢免了江总的太子詹事一职,把他调离了陈叔宝身边。

接班人问题,是一个帝国命运走向的关键问题,不仅陈顼头疼,英明神武如宇文邕也是如此。

4.无奈之举

576年二月十二日,宇文邕派宇文赟去西征吐谷浑,让他去边境历练历练,实际上干活的是王轨、宇文孝伯二人,宇文赟不过是去镀金的,带着随从郑译、刘昉、王端等人去旅游的。宇文赟很讨厌王轨二人,私下对郑译说:“秦王(宇文贽)是父皇的爱子,乌丸轨(王轨)是陛下的宠臣。我这次出征,怎能免除公子扶苏被废、被杀的事呢?“

郑译说:“愿殿下弘扬仁孝、不失为子之道而已,不要为别的事担心。“

“行嘛,只能如此了。”宇文赟说。

“不用担心,在陛下面前尽量恭敬孝顺就行了,咱们出来不就是为了玩儿么?殿下,咱们这次好好放松放松?”刘昉邪恶一笑。随后,刘昉给宇文赟讲了一个荤段子,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王轨在不远处听到了几人的笑声,对宇文孝伯叹气说:“又不知这几个小人在挑唆太子干什么!”“你就别唉声叹气啦,我们做好臣子的本分就行。”宇文孝伯劝慰道。

很快,周军和吐谷浑相遇,双方一接触,周军取得大胜,追击到吐谷浑都城达伏俟城(青海湖西铁卡加古城)才返回。郑译、刘昉一路上,嘻嘻哈哈,变着法去逗宇文赟开心,一会儿折腾将士,一会儿劫掠边境民众,一会儿又是胡吃海喝,引得军中怨声载道。王轨二人多次劝说,都被宇文赟当作耳旁风,王轨不得已,只好痛骂郑译几人。

八月初九,周军回到长安后,王轨如实汇报了郑译的行为。宇文邕气得面目狰狞:“来人呀,给朕拿棍棒来!”宇文赟、郑译等人瑟瑟发抖,连忙磕头求饶。

宇文邕没说话,拿着棍棒对着宇文赟、郑译几人就是一顿毒打。随后,宇文邕将郑译、刘昉几人免职,把他们驱逐出东宫。这时候,宇文孝伯出来请罪,说自己没有好好规劝好太子,并给太子求情。

“宫正无罪,是太子不争气,”宇文邕把宇文孝伯扶起来,气也消了,对太子骂道,“你滚出去,朕不想看到你。”宇文赟在太监的扶持下,挣扎着回到了东宫。

过段时间后,宇文赟的伤好了,开始想念郑译、刘昉,又把他们召回自己身边,郑译见到宇文赟第一句话,便是:“殿下何时得天下?”“哈哈,郑译呀郑译,你说话我爱听!”宇文赟笑着说。“嘿嘿,太子,我那里最近新安排了几个漂亮妹妹,要不要一起去放松放松?”刘昉淫笑着。

“好好好,走走走!”宇文赟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贺若弼知道后,也不敢劝阻太子,只是找王轨说了这件事,并且叮嘱说:“王大人,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父亲(贺若敦)临死前叮嘱过我,不要乱嚼舌根,我至今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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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那你为何还告诉我?”

“哎,我身为小内史,职责在身,不得已呀。”小内史,负责协助太子管理东宫的事务。

“放心,我知道了,太子一定不能胜任,我必须要向陛下禀报此事。”王轨说。

朝会上,王轨当众汇报了太子再次亲近郑译的事情,希望宇文邕改立太子。宇文邕先是愤怒,后来又沉默。王轨以为宇文邕不信,于是就把贺若弼给卖了:“人们并没有听说皇太子仁孝,恐怕他不能解决陛下的家事。愚臣我见识短浅不明,说的话不足为信。陛下一向认为贺若弼有文武奇才,他也常常因这件事而担忧。”

“贺若弼?贺若弼在哪儿?”宇文邕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点名贺若弼。听到王轨提自己名字那一刻,贺若弼就后悔当初告诉给王轨了,心中极度不满。面对皇帝的质问,贺若弼平静地说:“皇太子在东宫修养自身的品德,没有听到有什么过失。”

“哦哦,宇文孝伯呢?”

“太子近来害怕陛下的天威,并没有什么过失。”宇文孝伯说。宇文赟是一个表演高手,在宇文孝伯等人面前从来都是表现得恭恭敬敬,宇文孝伯也是一个性格平和的人,对太子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朕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宇文邕一脸疲倦。

出殿后,王轨追上了贺若弼,责备说:“你平生言论,无所不说,为什么今天面对皇上,却如此反复无常?”

都跟你说了别说是我说的,你还出卖我,是想让我卷入宫廷斗争中么?贺若弼不高兴地说:“这就是您的过错了。太子,是国家未来的君主,怎么能随便发言评论!如果事情有差错,便会遭到灭族的下场。本以为您只是向皇上密陈对太子的意见,怎能公开明说!”

王轨沉默了很久,便说:“我一心为了国家,没有考虑自己个人的利害得失。当着大家说这件事,确实不妥当。”

一个月后,宇文邕举行了三十四岁的生日宴。太子宇文赟、汉王宇文赞、秦王宇文贽等人相继给宇文赟敬酒祝寿,宇文邕很高兴,心情舒畅。王轨敬酒祝寿的时候,假装喝醉了酒,用手去摸着宇文邕的胡须,小声说:“可爱的好老头,只是遗憾继承人太弱了。”三十四岁,在南北朝时期,确实是老头子了。

说罢后,王轨就醉醺醺地去了别的席位敬酒。宇文邕听出了王轨的言外之意,于是停止了饮酒,去了内室召来了宇文孝伯,不高兴地问:“您常常对我说太子没有过失。现在王轨对我这样说,可见您是在说谎话。”

宇文孝伯知道宇文邕生气了,于是跪拜了两次说:“父子之间,别人很难说什么。臣知道陛下不能割慈忍爱,所以就不敢说话了。”还是宇文孝伯了解宇文邕。真要像王轨说的那样,用宇文赞或宇文贽来代替宇文赟,武帝宇文邕是做不到的,沉默了很久,便说:“朕已经委托给您了,希望您能尽力而为!”

“臣定当竭尽全力,辅助太子。”

杨坚也在酒宴上,谈笑自如的气场,又引起了王轨的注意。宴席散后,王轨拜见宇文邕,王轨说:“陛下,太子非社稷之主,普六茹坚此人气度不凡,您百年之后,太子恐怕不是杨坚的对手。”

“杨坚杨坚,又是杨坚!”宇文邕听得不耐烦,随口一说,“如果天命在杨坚身上,那又怎么办?”王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朕知道你的好意,可是,汉王、秦王也不成器,朕没有更好的选择。”宇文邕说出了问题的实质。王轨一脸愕然,说得也是,宇文邕的其他儿子都还小,也没有合适人选。

对皇太子宇文赟妥协后,宇文邕又开始把精力放到东征北齐上。

九月二十三日,北周再次召开军事会议,商讨东征事宜。宇文邕深刻反思了去年东征的经验和教训,对大家说:

“朕去年因为生病,所以没有能平定东边的盗贼。上次进入伪齐的国境,见到对方的所有情况,他们指挥军队,简直同小孩子玩游戏那样;何况朝廷昏聩混乱,朝政被一帮小人操纵,老百姓都在哀号,朝不保夕。上天赐给我们而不去谋取,恐怕会留下后悔。去年进军河阴,只如同用手拍打对方的后背,没有扼住对方的喉咙。晋州原先是高欢起兵发迹的地方,也是镇守统辖要害重地,现在我们去进攻晋州,对方一定要派兵来救援;我们的军队严阵以待,发起攻击后一定可以攻克。然后借着破竹之势,大张旗鼓地向东进攻,足以捣平他们的巢穴,统一天下。”

既然河阴一线无法进展,那就走河东一线,反正就这么两条路线,任何失败都阻止不了宇文邕东征的决心。将帅们都沉默不语,认为去年东征无功而返,劳民伤财,应该休息一段时间再说;上次支持进军河东的赵煚、宇文弼也沉默了。宇文邕可不想拖下去,他大声说:“机不可失。凡阻滞我大周军事行动的人,一定按军法制裁!”

于是,新的一轮东征大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