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金摇着头走出门。
宋景业是帮助自己实现梦想的人,当然不能杀。高洋没想到斛律金反应如此激烈,那怎么办呢?
“丞相,我带人去把他宰了!”彭乐笑道。“胡说八道。”高洋骂道。几天运作下来,高洋身边已经聚集了彭乐、祖珽、韩轨、可朱浑元等人,和段韶预计得差不多。
杀戮肯定不行,斛律金是人才而且是大贵族,对高家一直有恩,斛律金应该算是反对派的代表人物。高洋微笑道:“做大事嘛,总有人反对,总有人支持,反对的理由要么是害怕,要么是利益分配问题。”
“丞相,你打算怎么做?”韩轨问道。
“干脆把大家全部叫到一起,讨论讨论,争辩争辩,这事儿公开了说,坦诚相待,也方便识别敌我。”
“办法是好,但一定要找个镇得住场面的人物来主持,免得到时候莫衷一是。”可朱浑元补充着说。
“谁是这个主持会议的人选呢?”大家七嘴八舌。高德政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高洋,用手敲了下案几,吐了三个字出来:“娄太妃。”各位这才恍然大悟,都说这事只有娄太妃能搞定。
3.晋阳共识
这就是一个好领导的基本操作,喜怒不形于色,说话说一半,甚至不说话,让下属去猜自己的心思,永远保持神秘感,这样才能操控人心。事不宜迟,高洋传令各位勋贵,到娄昭君处集合,说是要商议国家大事。
高德政则被派往邺城,去给北魏宗室贵族们做思想工作;高洋吩咐王纮、唐邕等人加强晋阳的军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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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场混的,没有几个是白开水,高洋要称帝这事儿,已被徐之才有意无意地放出了风声,官员贵族们早就心里有底了。
晋阳的勋贵们都到齐了,娄昭君上座,在一旁服侍陪同的是高洋的结发妻子李祖娥,李祖娥给高洋点了点头,表示让老公放心,老太太已同意。大家都知道开会的目的是什么,但没有人敢率先发言。
那就只能高洋来开头了。高洋清清嗓子:“诸位,本王无德无能,很荣幸继承了父兄的家业。最近有传闻,说我要接受魏室的禅让,改天换地。不知道你们是什么看法,大家畅所欲言。”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开始讨论起来,有的惊讶,有的表示喜悦,有的则诚惶诚恐,和段韶的判断差不多。总之,关于高洋称帝这事儿,并没有获得“一致鼓掌通过”。
现场的秩序乱了,娄昭君出来唱黑脸了:“我儿子一向懦弱愚笨,他肯定想不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主意来,一定是受到了高德政的蛊惑和挑唆。”李祖娥拍了拍娄昭君的后背,笑着说:“太妃别着急,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过了一会儿,杜弼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堂上的寂静:“众所周知,关西宇文氏是我们的强敌,如果丞相您接受了元魏的禅让,宇文泰一定挟天子令诸侯,化身为魏室忠臣带兵东征,到时候咱们怎么应对?”
斛律金、贺拔仁、宋游道、薛琡等也附和,一脸疑惑地看着高洋。高洋闭着眼睛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哈哈,诸位,听我一言,”徐之才哈哈大笑,面对大家的质问,他早有准备,“杜长史,你别忘了,当初杀掉孝武帝(元修)的人可是宇文泰,宇文泰是什么样的人,还需要我多说么?宇文泰这个乱臣贼子早就想称帝了,只不过在等我们齐王先行动罢了。再说了,咱们何时怕过宇文泰?”
杜弼听了后,嘴里蠕动了半天,竟然想不到一句反驳的话。“诸位,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在盘算什么。咱们都是干大事的人,也都深受高家父子大恩,何去何从大家心里比我清楚。”徐之才的一席话,句句说中大家心坎,个个都默默低下了头。
按剧本,这个时候到司马子如了。司马子如抬起头来,对高洋说:“丞相,这事不能干呀,弄不好会毁了高家基业的,我可是陪同高王(高欢)一路创业过来的人······”
看斛律金、贺拔仁要接着说什么,高洋大怒道:“司马子如,别以为你是我父王的故友,我就不敢杀你!来人呀。”王纮带着甲士就冲了进来,直接把司马子如给拖了出去,只听一声惨叫,司马子如再也没了声音。
大家都以为司马子如被宰了,实际上呢?司马子如不过是在配合高洋演戏而已,一出假死戏后,司马子如去领了十匹绢的赏赐,堂上各位元老不敢有异议。是呀,司马子如是高欢什么人,大家都知道呀,看样子这高洋确实是有魄力哇。
高洋没再说一句话,娄昭君只是一脸疲倦地伸了懒腰打哈欠。李祖娥静静地说了一句:“太妃累了,大家都散了吧,今天到此为止。”说罢,李祖娥扶着娄昭君往回走。高洋一声不吭,带着徐之才、刘桃枝等亲信向外走去,留下斛律金、杜弼等几人面面相觑。
紧随高洋出去的,还有韩轨、可朱浑元、彭乐、厍狄干、祖珽等人。
“我说几位,差不多就行了,这是高家家事,你们瞎起哄什么?”高季式满嘴的酒味,拍着斛律金等人的肩膀。“走呀,高兄,咱们再去喝两盅?”薛孤延笑着说。“走吧,高将军!”司马消难前来扶起快要倒下的高季式,脸上丝毫没有丧父之痛。
高季式拉着薛孤延、司马消难的手,往外走,嘴上吟诵着哥哥高昂的那首《征行诗》:垄种千口牛,泉连百壶酒。朝朝围山猎,夜夜迎新妇。
高乾惨死,高昂战死,高慎叛国死于他乡,当年的四兄弟就剩了自己一个,高季式早已看清了这世间的功名利禄,过去、现在、将来,他都不会陷入权力斗争中去,这才是他一直能潇洒地活到现在的原因。
高隆之、高岳二位老油条自然懂得屁股决定脑袋的道理,朝着斛律金几人笑了笑,就走了出去。识时务者为俊杰,斛律金、杜弼、宋游道、薛琡等人,本来对高洋也没有什么过节,大家都通过各种方式表明了态度,自己如果再不跟上队伍,那就只能喝汤了。
斛律金几人也没怎么说话,自顾自地离开了会议现场。就这样,本来会议上没能一致通过的议程,没想到在会议结束后,大家纷纷有了一个模糊的倾向。
高洋的决心其实是很坚定的,但人毕竟是情绪化的动物,他对称帝也有一些顾虑,正如杜弼、斛律金、娄昭君说的那样。理智永远是情绪的奴隶,让人做出选择的往往不是理智,而是情绪,是一股冲动,是一种心血来潮。
高洋正需要这种冲动。领导有需要,马仔就得拿出方案来。徐之才、宋景业从早到晚就在高洋耳边说称帝的事情,高洋让宋景业继续占卦。宋景业送筮草占卜,刚开始得到了乾卦,后来,乾卦又变成了鼎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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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大王,”宋景业一脸春风,“乾卦,是君主的象征;鼎卦,意味着在五月发生变化。您在仲夏受禅让最适宜了。”
徐之才助攻道:“宋兄,在下听说五月不能接受新官位,否则,就会死在这个职位上。”“对呀,皇帝不就是终身制的么,死在官位上太正常了。”宋景业哈哈大笑。
高洋听了也是眉开眼笑:“晋阳这边差不多了,就看邺城那边进展如何了。走吧,你们随我去邺城。”高洋安顿好晋阳后,带着侍从,朝着邺城出发,司马子如、杜弼、高隆之等人也跟随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