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二

民国谍影 寻青藤 5696 字 2个月前

宁志恒目光冰冷看着谷川千惠美,接着缓声说道:“根据这些审讯记录表明,这些刺客是听从组长‘九犬’的命令,实施对我的刺杀行动,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九犬’本人,他们之间是通过报纸和死信箱进行联系。

可是就在两个小时前,聂天明在管佩玲家中的院子里,挖出了一具女尸,经过辨认,确认是管佩玲本人无误,死亡时间也在一个月之前,也就是说,在一个月前,‘九犬’就已经死了,那么在这之后,向‘九犬’情报小组发号施令的人是谁呢?”

此言一出,谷川千惠美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阵眩晕,她没有想到,宁志恒竟然重新对管佩玲的住处进行了搜查,找出了致命的破绽。

“我询问过你的队员,当时抓捕管佩玲的行动失败后,对住所的搜查,也是你亲自主持的,你只是对房间里的物品进行了搜查,尽管搜查的很仔细,可是却没有任何收获,而对院子里的物品,你却轻松放过,所以最后什么线索都没有得到,这些案子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解释,你在得到九犬的信息之后,先行赶到她的住所,控制并进行了审讯,在得到了指挥九犬情报小组的信息之后,就下手杀了她,并就地埋尸灭迹,从此,你便顶替了‘九犬’的身份,对情报小组发号施令。

而昨天晚上在南京郊外,那些刺客就是得到了你的指令,准备伏击我的车队,怎么样?我说的对吗?”

听完宁志恒的分析,谷川千惠美急声辩解道:“处座,我对您的忠心天日可表,我怎么会去刺杀您呢?再说,您远在上海出发,我身在南京,又怎么可能知道您的行踪,又如何能够提前安排这场埋伏?”

听到谷川千惠美的辩解,宁志恒再次发出一声冷笑,这正是他最气愤的地方,没有内鬼的协助,谷川千惠美确实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行踪。

“是啊,你的确不知道我在上海的行踪,可是有人知道,他给你通风报信。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一定是我身边的人,而且还是我的亲信心腹,不然,不可能躲过我之前布置的迷魂阵,了解我真正的行程安排。

而在上海知道我真正行踪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人,其中一个和你走的最近,这个人……就是冷青!

我说的对吗?”

这一下谷川千惠美再也无法保持勉强的镇定了,其实这也不难推测,她在行动二处这个体系里,最熟悉和最亲近的人,自然就是和她一起潜伏长沙的助手冷青,两个人联手挖出了日本人在长沙的情报网络,之后冷青又跟着她的足迹来到南京,是她和宁志恒之间的联络人,可以说两个人在一起做了五年的搭档,两年的同事,关系最为亲厚,顺着她这条线,挖出冷青并不是难事!

宁志恒最气愤也是这一点,冷青是他最信任的心腹之一,情报处时期就跟着他,之后一路提拔,从行动队长,行动组长,到监察主任等职,后来跟着谷川千惠美调到南京做联络员,是了解宁志恒掩饰身份的知情人之一,要知道即便是跟随宁志恒时间最久的左氏兄弟,在宁志恒暴露之前,也不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宁志恒对冷青给予了极大的信任,之后撤回到重庆以后,更是一路提拔重用,直到现在担任上海行署专员一职。

就是这样一个心腹之人,竟然也会背叛自己,这对于极为自负的宁志恒而言,绝对是无法容忍的。

看着谷川千惠美无言以对,宁志恒冷哼了一声,接着说道:“之前在上海的两次刺杀,冷青都参与了调查,几项关键的证据和口供,也都是他提供的,甚至其中一件刺杀案,完全由他主持,为此他严刑拷打,导致几个关键证人熬刑不过,当场死亡,最后所有的证据和矛头都直指那些贪腐人员,可是我对他太过于信任,并没有及时察觉,唉,到底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人,会在这样的时候,心生二意而背叛我!”

说到这里,宁志恒忍不住痛心疾首,长嘘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神,接着说道:“可是你们太心急了,在我杀掉了那些贪腐分子之后,仍然没有停手,竟然还在我回南京的路上伏击,这才让我把怀疑目标集中在你和冷青的身上,你们就这么着急吗?”

此时谷川千惠美再无狡辩的余地,她知道,以宁志恒的多疑和谨慎,这些可疑点里,只要有一条解释不通,自己就不可能过关,更何况,现在露出的破绽太多了。

想到这里,她反而释然了,其实当她走进这个办公室的时候,事情就已经无可挽回了,她知道宁志恒需要的,不过就是一个解释而已。

此时她面色平静从容,淡淡的说道:“确实如此,是我让冷青策划了两次刺杀行动,可惜,你太警觉了,两次刺杀失败,还被你抓了活口,没有办法,冷青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最后让那些蠢才当了替罪羊,可是我们也很清楚,我们瞒得了你一时,瞒不了一世,以你的精明,回过神来,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败露,于是只好孤注一掷,在南京郊外行险一搏,可最后还是功败垂成,哈哈……真是天意,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

宁志恒此时脸色铁青,目光阴冷的可怕,指着谷川千惠美,难以压抑心中的怒火,怒不可遏:“你们这是背叛!背叛!无耻之极!

你投诚以来,我对你信任有加,放开手让你施为,长沙清缴行动之后,你被关在大牢,是我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亲自向上原纯平求情,才把你救了出来,回到重庆,我为你证明身份,加入军统,又破格提拔,委以重任,还有,为了奖励你的表现,我从来不吝啬钱财,这上上下下你看一看,我身边的哪一个手下有你这样的待遇?有你的身家丰厚?

可以说,能给你的我都给了你,金钱权势,仕途前程,你还要什么?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你以为你还能回头吗?日本人都已经投降了!你这个疯子!被迷了心窍的疯子!”

说到最后,宁志恒的声音越来越高,几乎是在咆哮!

他实在无法理解谷川千惠美怎么会背叛自己?

面对宁志恒的质问,谷川千惠美也是爽快地点头承认,她平静的说道:“你确实对我不薄,我之前也一直对你心存感激,以为日后完全可以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可这是在一个月之前的想法,直到我知道了一件事情,我才决定对你下手!”

“一个月前,什么事情?”宁志恒一下子也懵了,他自认没有做对不起谷川千惠美的任何事情,二人之间一切都是摆在明面上,没有什么隐瞒之处。

“我记得当年曾经跟你说过,其实我对所谓的日本帝国没有任何感情,从小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哥哥和我相依为命,他是我唯一的亲人,等我们慢慢长大,哥哥上了陆军军校,我被送进间谍学校受训,后来哥哥也在中国战场阵亡,我成了真正的孤儿。”

宁志恒略微回忆了一下,确有此事,当时在重庆之时,谷川千惠美感怀身世,和自己透露过这些事情,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自己都快要忘了。

“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当年哥哥阵亡的时候,我还在南京潜伏,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后来才了解到,哥哥在淞沪会战的时候战死在浦东,整支部队全军覆没,几乎没有人能够逃回来,所以一直不知道他的死因。

就在一个月前,我和孙家成有过一次交谈,他无意间告诉我,你在淞沪会战期间,曾经在浦东剿灭过几支日本便衣队,最成功的一次,就是火烧芦苇荡,活生生烧死了一支便衣大队,没错吧?”

谷川千惠美的话,让宁志恒一阵恍然,这是他当年初上战场的战斗经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难道这和谷川千惠美突然背叛有什么牵扯?

谷川千惠美紧紧地盯着宁志恒,一字一顿地问道:“不知你还记不记得,那支日本便衣大队的大队长的名字?”

宁志恒一愣,他知道谷川千惠美这么问,一定是有原因,可是整整九年过去了,这些事情,他实在回想不起来了。

看着宁志恒的表情,谷川千惠美也知道了答案,这件事情在对方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位大队长的名字叫谷川和真,也就是我的哥哥,他被你烧的尸骨无存,这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这个仇,我不能不报!”

一番话,让宁志恒差一点吐出血来,这世上竟有这么狗血的事情?自己当年烧死的日本便衣大队长,竟然就是谷川千惠美的哥哥,自己稀里糊涂的成了谷川千惠美的杀兄仇人,谷川千惠美因为偶然得知此事,决定为兄报仇,这才对自己下手。

“原来是这样!”宁志恒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这可真是天意弄人了,当年不经意间的一件小事,竟然酿成大祸。

“所以你开始布局,明明找到了‘九犬’的真身,却提前下手,李代桃僵,对我进行刺杀,可是,冷青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说服的他?”

宁志恒的话刚一出口,就知道这个问题是白问了,事情很明显,冷青和之前的被谷川千惠美策反的那些人一样,被美色所迷,竟然以身试法,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谷川千惠美也是坦白,说道:“我和冷青的事情,早在长沙潜伏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只不过他知道,你一直对我怀有戒心,不相信我这个日本人,所以怕你知道,一直小心隐瞒,当我准备对你下手的时候,力有不逮,只能找到他帮忙,可是他坚决不肯,后来我以性命威胁,并答应他,报了杀兄之仇,就和他一起去美国,远走高飞!”

到这里,谷川千惠美的语气顿了顿,恳求道:“他是被我逼的,他很感激你这些年的知遇之恩,只是看我心意已决,知道拦不住我,又怕我事情败露,死在你的手上,考虑了很久,最后才答应帮助我,希望你看在他跟随你多年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吧!”

听完这一切,宁志恒也是心灰意冷,最信任的两个亲信就这样背叛,联手对付自己,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就算你不说,这件事情也瞒不住,就在刚才,霍越泽在上海,已经抓捕了冷青,并亲自审问,可惜了,冷青是我一路栽培起来的人,他原本有大好的前程,可是却被你生生毁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宁志恒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挥了挥手,示意谷川千惠美离开。

谷川千惠美完全没有反抗之心,她了解宁志恒,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只能是徒受其辱,她没有再多说一句,转身打开办公室的门。

这个时候,赵江等人早就守在门外,看着谷川千惠美出来,一下子围了上来。

谷川千惠美直接把双手一伸,一旁的警卫们把手铐拷上,把她带了下去。

赵江迈步走进办公室,向宁志恒请示道:“处座,怎么处置她?”

宁志恒坐在座椅上,手扶着额头,眼睛微闭,好半天才缓缓的说了一句:“先关起来,等冷青从上海押回来,让他们见最后一面,然后……,一起处置了吧!”

尽管是事出有因,可他到底是一代枭雄,一生孤傲自负,从不肯低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忍受这样的背叛。

赵江点头领命,转身退了出去。

宁志恒身子后仰,软靠在座椅上,无力的轻叹了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