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侍女们就是那样的人,她们精通暗杀、格斗、渗透、颠覆,并且忠诚于她们签订的契约,身体里还流淌着微薄的龙血。风雪伤不到她们,能伤到她们的只有从天而降的炮弹。
但这里是莫斯科,不会有人在这里对伊丽莎白宫开火,就算是俄罗斯国家安全部门要对这栋建筑动手也得有正规的程序。
旁边的桌面上放着果盘,果盘里摆放着新鲜的水果,旁边还有一本插着金书签的俄文书。路明非的俄语学得还行,有时候和零聊天她会说你都可以去扮演在莫斯科长大的鞑袒人了。
他认出来那本书是《卡拉马佐夫兄弟》,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好些年前还在仕兰中学混文学社那会儿大家都喜欢英国佬和美国佬的作品,只有路明非会看俄国书,他总觉得能从某某斯基某某耶娃的作品中看到那些能触动人心的文字,这本书他也看过。
里面插了书签,想来应该是零最近在看的东西,路明非用手指轻轻划过那本书的封面和封面上鎏金的插画,犹豫着要不要翻开它。
“莫斯科的冬天太冷了,在这个时候连时光都要被冻结,低温和暴雪也对学院的狩猎队造成困扰,再加上俄罗斯境内严格的互联网管控制度,Eva的触手也很难展开。我们留在莫斯科会很安全。”
长廊和这个看上去像是会客厅的房间连接的拱门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女孩倚在那里,她的身边摆放着巨大的孔雀石花瓶,花瓶里插着长枝的鲜红玫瑰,炽烈的色彩和女孩素白色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反差。
女孩微微歪着脑袋,白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窗边男人和窗外白皑皑的天光。
果然是零,她穿着极长的青灰色大衣、戴着水貂皮帽子,脚上还踩着鹿皮的高跟靴子,虽然娇小玲珑,可这身衣服却让她远远看去很显得有些修长,隐隐中女孩的脸上有些淡淡的表情波动。
路明非看到零,脸上就露出笑容,他拍了拍自己身边靠窗的那个位置,冲着皇女殿下扬了扬下巴。
零犹豫了一下,眨眨眼,整齐的睫毛颤了颤,最终还是踏着有韵律的步子走到路明非的身边。
“其实你没必要冒险对不对?罗曼诺夫家族在混血种世界的人脉也很广阔,学院也没有要对你们动手的意思。”路明非将双手枕在脑袋后面,眼睛却不敢去看身边安静、冰冷的女孩。
“我愿意冒这个险。”零说,她看向刚才路明非看的那个方向,皱了皱眉,在雕花玻璃上哈出一口湿热的汽,于是那里立刻沾了小小的水珠。
零看了一眼路明非,路明非无奈地将右手递过去,皇女殿下就抓着那只大手按在玻璃上擦了擦,擦出一个比其他地方都干燥通透的区域。
两个人都透过那片区域去看外面,像是两只被一起关在某个囚笼中怀抱着取暖的猫或者狗透过笼子的缝隙去看那个巨大的、但不真实的世界。
列宁墓和红墙之间,从北向南排列着一列墓茔,每座墓茔前都立着一块精致的石碑。
在来莫斯科的第一天路明非就已经在那里逛过了,此外他还有幸逛了叶卡捷琳娜公园。
那些石碑上篆刻着墓主人的生卒年代和姓名,还立着他们的半身铜像,每一尊铜像的表情都冰冷肃穆,遥遥地隔着漫天的风雪望去,像是某种后现代的黑暗艺术品。
那里埋葬着这片土地上上一个政权那些真正掌握权与力的风云人物,如朱可夫、伏龙芝、加里宁、捷尔任斯基、伏罗希洛夫、勃列日涅夫和安德烈波夫,列宁的妻子克鲁普斯卡娅、人类第一个上太空的宇航员加加林、著名作家高尔基和首席火箭工程师罗廖夫也都埋葬在这里。
那些人的半身青铜像上篆刻着他们想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有些是对妻子的爱,有些是对国际共产主义必将最终得到胜利的期许,还有些则是对那个伟大联盟渺茫前途的迷惘。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想,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了,我愿意就是我愿意。”零的声音冷冷的,她仍抓着路明非手上的两只手也微凉,凉意缓缓沁着男人的皮肤深入血肉、深入骨髓。
“那天晚上的事情……”路明非迟疑着开口提及那件事情。
“这就是伱躲在这里的原因吗,不愿意面对事实,想要推卸责任?”零冷冷地说,她扬起脑袋去看路明非的眼睛,那对白金色的瞳孔中还是仿佛藏着万年百万年的坚冰。
发生在东京的那场战争之后路明非患上了很严重的……血统缺陷病,说是疾病,其实倒更像是那些无法控制自己心中属于龙的那一部分邪恶的暴戾的意志的混血种,换句话说,路明非正在堕落。
这真是不可思议,即使将暴血技术推进到史无前例的四度,即使在小魔鬼的加成下将自己变成堪比龙王的东西,路明非也始终没有要堕落的迹象,可那件事情之后他的血统开始变得不稳定了。
用小魔鬼的解释,权与力在他的身体里开始失衡了,路明非的身上正在发生某种可怖的事情,他的畸变甚至已经达到了某些人所不能容忍的程度。
有时候路明非会变得不太像是自己,也不像路鸣泽,倒更像是另一个掌握赫赫威严的东西,无穷无尽的罪名被公义烙印在他的心脏上,罪恶的种子在缓缓发芽。他能感觉到那时候的自己仍旧是自己,但他变得……很奇怪,像是疯狂地想要毁灭某种东西。
除非他去行某个恶。
就像经年之前青铜与火之王的双生子所铸造的那套神话武器,傲慢、嫉妒、愤怒、懒惰、贪婪、色欲和暴食,那些罪孽像是成了他赖以生存的东西,一旦进入失控的状态路明非就一定要去做些能让他舒缓下来的事情,否则结果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