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知道吗,在另一个世界里我刚来日本那会儿就是团队里的吉祥物,师兄和老大不对付,就跟有人硬把洪七公和欧阳锋凑一堆似的,我就是他俩中间的调节剂,生怕什么时候两位大哥就做出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路明非闲庭信步走在积水中,锃亮的好皮鞋被肮脏的黑水完全浸没了,脚下是令人发呕的腐烂有机质,踩在上面软乎乎的,他每走过几步就开枪轰碎一只仍在抽搐的苍白色生物,它们在生物学上已经无法被认定为拥有人类的遗传基因了,仅仅是才出生不久就已经有了白色的鳞片,利爪和牙齿也显得狰狞,路明非以前没有处理过类似的东西,但他宰掉的龙或者死侍并不在少数,杀死这些连人类特征都已经很少的小怪物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
他边走边说,同时用随身携带的手机和相机记录下这里发生的一切,诺玛立刻就把资料上传到学院的资料库中,那一簇即使在东京也能避开辉夜姬监视的数据流在8ms之内被呈递到执行部部长施耐德教授的个人电脑里。
诺诺给自己戴上手套,用密封箱把一只尸体完整的死侍胎儿装起来,这东西不但是卡塞尔学院向蛇岐八家施加军事压力的证据,同时也是极佳的研究样本。学院的标本库里储存着全世界种类种类最全的龙类生理器官和死侍标本,但蛇形死侍的胎儿这种东西在自然界中几乎不可能出现,想来对学院来说应该也是很珍贵的素材。
路明非说,“我以前每天都在努力地说烂话和大惊小怪,盯着穿短裙的女孩看不停,对奢华的酒店和黑道本部不停地说好厉害什么的……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这么做,可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呢,我是S级,却连个C级都不如,放在恺撒和楚子航之间就跟两头狮子里面塞了一只小熊猫似的。”
他已经在那堵很厚很厚的玻璃墙后面走得很远了,放眼望去这里就像是某个被抽干的湖泊那样寂寥、灰败,森森的白骨堆积在腐败有机质的表面,有些头骨的眼窝仍对着天上,即使那里只有好几米高的黑色吊顶。这些骨头既有牛的也有羊的,有时候甚至还能看到明显是人骨的东西,显然是那些在畸变为死侍的过程中不太顺利的可怜人。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人堕落为死侍就不是人了,相比作为死侍活着,或许不如作为人死去。
不远处的火焰跳跃着,那是路明非用在玻璃墙外面的实验室里找到的酒精和一些木料堆出来的巨大篝火,火焰开始的时候是蓝色的,因为酒精在熊熊燃烧,酒精燃完之后就轮到那些干燥的木头了,它们原本是分别坐在实验室角落里的阿修罗像,大概这里的主人觉得阿修罗能镇压被关在这里的数以百计不甘的灵魂。
阿修罗的手臂在火里面烧得劈啪作响,明黄色的光火驱散这鬼地方的阴霾和寒冷,安息香的粉末已经被洒下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味道,居然很奇异地完全驱散了那些腐臭的气息。
诺诺说路明非你跟我说说以前你们在东京遇到的事情,说说伱自己,这样可以有助于我进入深度侧写的状态,于是路明非就真的娓娓道来。
其实对他来说这座城市没什么好说的,东京就像是一座悲哀的坟墓,埋葬了爱他的人也埋葬了某个懦弱的灵魂,可有时候他回想起那些在歌舞伎町东躲西藏的日子、那些陪小怪兽玩遍东京的日子,又觉得这座城市其实还是有些值得回忆的东西的。
诺诺用手臂擦擦额头的细汗,红色的发丝垂下来,末梢弯曲如钩,那双晕着酒色的眸子凝视已经走到最后一只死侍胎儿面前举枪的路明非的背影,她无声地笑笑,因为她真的侧写出了那个好像已经死在命运彼岸的、她更熟悉的路明非。
那家伙不像现在的路明非那么牛逼轰轰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成,他是个衰仔,在记忆里是个每天活蹦乱跳从不愁眉苦脸的需要被照顾的小孩。
那个耷拉着眉眼头发乱糟糟的衰仔就坐在那堆明亮的火焰旁边,他抱着膝盖看向火焰里,却不说一个字,只是眼神躲闪得像是丢了很久又重新被找回来的小狗。
霰弹枪的枪声极沉闷极震撼,响起来的时候却像是山那边在打雷,虽然听得清,但你知道隔得很远。
诺诺在火堆边坐下,这里还算干净,除了地下有些被火烘干的血迹外没有多少奇怪的东西。
那个来自路明非记忆中的衰小子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她的身边,他的神情居然有些胆怯,头发有点长了,额发居然都要遮住那张还算清秀的脸和那双小鹿般懦弱的眼睛。
把密封箱子放下后诺诺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她心想在另一个世界里自己居然真的没有认真看过师弟的脸,这么看的话就算是以前的路明非也还蛮好看的,睫毛居然那么长,像是垂下来的鸟羽。
远处路明非仍在自言自语,他的声音缥缈得像是从云端落下来,他说师姐那时候你和老大订婚了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们执行极渊任务的时候我差点想用枪崩了他,可我只是想了想没准备那么做,因为我想要是老大死了你得多难过啊,还没结婚就守活寡什么的。
诺诺虽然已经进入了浅度侧写却还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她说师弟你那时候就该崩掉他,我才不是会守活寡的女人,那时候恺撒要是死了我就重新找个男朋友,你要勇敢点的话我俩也不是没可能。
路明非嘿嘿一笑说师姐你对我好我知道,就算全世界都想弄死我你也愿意护着我,这样我怎么会愿意让你难过呢。
诺诺说屁嘞你怎么知道恺撒挂了我会难过,说不定我会开香槟庆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