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会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我还记得稚生你那时候最喜欢喝可乐,我从城里去镇上看你的时候就会给你带那种甜水,我们一起去爬山,爬得累了我就从包里把可乐拿出来交给你,可你从来不喝,每次都会把可乐带回去给稚女。”橘政宗说这些话的时候颇有些怅然,人老了之后就总是喜欢感怀,他是发誓要锻造名刀斩妖除魔的人,却也逃不过岁月的蹉跎。
源稚生和源稚女是源家最后的子嗣,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皇的血,本来他们都该成为最好的刀的。
源稚生轻笑,他的笑声悠远而深邃,像是从地狱中传向人世,巨大的悲伤像是藏在冰面下的海水那样汹涌,狂涛怒吼着要从男人的心间冲出来。
“稚女的事情并不是你的过错,我们这一代人生来就要为了大义牺牲很多东西,极恶之鬼是不能活在这个世上的,我们别无选择。”橘政宗宽慰道,在他想来源稚生应该是在经历了猛鬼众对源氏重工的袭击后心态产生了些许变化,这很正常,年轻人的心绪原本就不稳定。
更何况源稚生是蛇岐八家中血统最优秀的年轻人,他的体内流淌着神血,所谓神也不过是龙的代称,而龙通常是是暴戾与狂躁的代名词。
“我知道,老爹,你不用安慰我,我想说的是……”
源稚生在此刻犹豫了一下,可还是幽幽地说,“他回来了,稚女,他从地狱中回来了。”
“你……?”橘政宗的喉结滚动,仿佛凛冽的坚冰从四面八方刺入他的每一个毛孔,这个老人在此刻被如此激烈的恐惧所包裹了。
他缓慢地、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怎么可能?!”橘政宗的瞳孔收缩成针的模样,他的声音尖利并伴随着颤抖,显然源稚生的这句话给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稚女在猛鬼众当中担任‘龙王’的职务,地位等同于我在家族中的职务。”源稚生的语气平静,他的表情也没有多少变化,可巨大的浪正在他心中的那片海上翻滚。
听了樱的描述后又在山中神社看到那件血色的狩衣时,源稚生还不太确定那个带队袭击了源氏重工岩流研究所的年轻男人就是他已经死去多年的弟弟。
源稚生是最优秀的混血种,他的记忆绝不会出现偏差,源稚女应该已经死了,被蜘蛛切贯穿心脏搅碎脏器,随着那件沾了他自己的血和女孩们的血之后变得猩红的狩衣一起被沉在了古老的废井里,井盖是沉重的生铁铸造的,还扣上足够捆住一头大象的铁锁。
能从死去中归来的东西绝不会是人,他是鬼,极恶的鬼、极强的鬼,连家族神社中神官们留下的封印都无法困住他。
他来报仇了。
“你想怎么做?”在经过了最初的恐惧与无措之后,橘政宗很快平静下来。他是能够将蛇歧八家从濒临崩溃的颓势中挽救并重新将它带上巅峰的人,这样的人即使在任何一个时代都终究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
他如此坚韧、他的心如此强大,不会被恐惧所打倒,所以很快意识到源稚生此时给他打电话大概并不是希望吓到自己。
天照命已经有了他自己的决断。
“被我杀死的恶鬼要重新和我厮杀,没关系,不过是战争罢了。”源稚生从樱的身边把装满烈酒的瓶子拿到自己身边,痛饮一番之后缓缓地抚摸蜘蛛切的刀柄,
“和猛鬼众的战争是时候提上日程了,稚女的目标明显是为了阻止我们杀死神。他们不需要打败家族,只需要拖住家族让我们无法帮助本部的专员们执行极渊计划。时间并不站在我们这一边,神总会复苏的,她归来的时候整个日本都要颤抖。”
橘政宗许久没有说话,只剩下电话对面的风雨声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