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嫌邮递员风里来,雨里去,又苦又累,嫌我干了大半辈子,没有升职进步,就连封表扬信都没有,您瞧瞧他这什么思想觉悟。”
“胡师傅,您也别太生气。”
方言劝了几句,“他还只是个孩子。”
“是啊,小孩子不懂事,哪有自己给自己送表扬信的,害不害臊。”胡师傅说,“就算要颁表扬信,那也是该先颁给那些乡间邮政所的邮递员,他们更值得这份荣誉。”
“乡间邮政所?”
方言隐隐约约来了丝灵感。
“您别看我这邮递员风里来雨里去,很辛苦,可好歹是在大城市里边,我一个战友在乡里当邮递员,那才叫一个辛苦一个累。”
胡师傅抽着烟,絮絮叨叨。
那时候乡里电话少,村通网就更不可能了,跟外界的联系基本靠写信,有时候一封信甚至要等上十几天,乡间的邮递员就成了维系山里山外、村里村外亲朋好友之间的桥梁。
包里装满信封,也装满人们满满的期待。
“好一点的还有头驴,差一点的干脆就是靠脚底板,非常辛苦,挑着邮包,长年累月奔波在山里水里,跑一趟邮要四五天,老婆孩子经常见不着面,这么一走,就是几十年。”
胡师傅吐了口烟,“跟我战友一比,跟他们一比,我哪还有脸要什么表扬信啊。”
“都值得,你们都值得。”
方言说:“都是在为人民服务。”
胡师傅笑道:“可不是嘛,还是您觉悟高,不像我家那个兔崽子,思想觉悟忒低了。”
“他以后慢慢就会了解您的苦心了。”
方言又递了一根烟,
“但愿吧,但愿吧。”
胡师傅把烟放在耳朵旁夹住,“不能再抽了,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接着送信了,谢谢您的烟,也谢谢您愿意听我这么絮叨。”
“应该是我谢谢您。”
方言道:“谢谢您给我讲了这么多好故事,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把您和您战友的这些故事,借给我写成?”
“方老师您打算写咱们邮递员?!”
胡师傅也听过邮电系统找专业作家的事。
方言笑着点了下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那敢情好啊,我到现在都没看过一本写我们邮递员的,您要用,尽管拿去用。”
胡师傅问到时候出了样刊,能不能给他一本,准备拿给他家儿子好好看,好好学。
“当然可以!”
方言满口答应下来。
胡师傅连声道谢,挥手道别。
方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身材瘦小,佝偻着背,肩膀塌着,夕阳下,却像一座山一样。
若有所思地迈进屋,看到墙壁上的方援朝遗像,再回想自己的上辈子,轻轻叹了口气:
父爱如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