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六郎犹豫再三,问道:
“明府,她们来找绣娘姑娘作何,另外,刚刚卑职带人入院时,瞧她俩做贼心虚的模样,肯定是一查一个准,身上有云梦令。”
“嗯,我知道。”
看见欧阳戎望向窗外夜色的平静表情,燕六郎小心翼翼问:
“那为何不等她们出去后,直接抓起来,像现在这样吓唬她们,是不是有些……唔明府是怕她们落入监察院那些女官手里,招一些不该招的事吗?”
欧阳戎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
目光从湖对面的承天寺方向收回,突然说:
“刚刚进门时,绣娘在用糕点招待她们,绣娘……看起来挺高兴的,多陪几日也不是不行。”
燕六郎一愣,只好点头。
又聊了几句,蓝衣捕头下车前,欧阳戎沉吟,喊住了他:
“承天寺那边,没有我的吩咐,短期内不要派人去搜查,一切如故,如果有监察院或者江州大堂的人手来搜,你也帮忙挡住,或者拖延时间,等我过来。
“另外,这里的新哨所设好后,全天派人站岗,短时间内不要撤走,装作这一片戒备森严的样子,逢人就查文书,同样,后续如何,也等我吩咐。”
“是,明府。”
燕六郎抱拳领命,下车离开。
马车缓缓启动,驶向浔阳坊。
中途,欧阳戎掀开车帘,扭头望向湖对面隐隐灯火通明的佛寺大殿。
他自语:“带云梦令回来的吗……还想往承天寺跑……”
……
欧阳戎回到槐叶巷宅邸时,已经夜深。
叔母甄淑媛还在大厅等他,坐在桌前,身前摆放一只花瓶,她学着时下大周贵妇圈里流行的插花,不时转头,望向门口的如墨夜色。
欧阳戎到家,甄淑媛直接丢下花束,接过他外套,也没多问为何回来这么晚,张罗着半细等丫鬟,端来煲了许久的养生鸡汤。
欧阳戎饮了小碗,陪婶娘坐聊了会儿,返回饮冰斋。
走进书房,欧阳戎扭身,锁上大门。
书桌上,有一封新送来的信件。
欧阳戎脸色不意外,去准备热水的叶薇睐刚和他提了,此信是白日刚送到的。
欧阳戎瞧了眼信件蜡封,是黄萱的。
欧阳戎前几日主动去信,不动声色问了些关于上清绝学降神敕令的事情。
小丫头对欧阳戎没有忌讳,算是知无不言。
其实二人信件来往,交流风格都是这样。
欧阳戎是干净利落,有事问事,不聊闲话,黄萱每次回信都会洋洋洒洒写一大堆,除了回答一些欧阳戎感兴趣的三清之事外,大部分内容,都是讲她在茅山祖师堂生活的点点滴滴。
一些少女的趣事,或是生活的难题,偶尔还抱怨下爹爹黄飞虹的贪杯好酒。
对于欧阳戎关注的点,黄萱从不多问。
整的某人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也没戳破这一层默契。
欧阳戎看完信纸,重新折好,收进盒中。
他两手交叠,手背撑住下巴,望向前方地板,眸子有些深沉。
其实刚加入上清宗的黄萱,所知的也不算太多,这封信上讲的大部分关于降神敕令的内容,欧阳戎都知道,或说能推敲到。
毕竟此前亲眼目睹了离大郎吞下了袁老天师一枚遗符。
而且他自己还施展过一次降神敕令,以自己为神,降身在其它身体容器中,自有感悟。
不过,黄萱这封信上提到一点,引起了他注意。
乃是上清宗祖师堂核心成员,千百年来,使用降神敕令时的一项最大避讳——不能随便请“野神”上身。
所谓“野神”,简单直白点,就是陌生的存在。
上清宗祖师堂核心成员一般只会请三清道派供奉的先祖真灵,或者是本派的在世天师。
这些都是“熟人”,至少大概率不会伤害、反噬本门的优秀后辈。
类似袁老天师的那一枚遗符。
而欧阳戎在黄飞虹身上试过,只要吃下曾经存在过的生灵的相应强媒介,例如此生灵的鲜血、发丝之类的东西,就大概率能请出此神短暂降身。
降神敕令的范围肯定不限于三清道派的先祖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