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笼中雀

半细等丫鬟,燕燕雀雀,在一旁好奇旁观。

红泥小火炉煮酒。

几双红袖玉手添香。

三两高士共饮。

还有佳人对弈。

后院好不热腾。

虽然浔阳城内现在暗流涌动,某种影响全城的大变动正在酝酿。

但是这槐叶巷宅邸却是一片岁月静好,好一处温柔乡。

除了稍微懂点檀郎心思的半个枕边人叶薇睐外,甄淑媛、半细等女眷们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檀郎这些日子为何沉默寡言、对诸事难以提起兴趣,每日晚饭后坐在院子中,他还喜欢望着青瓦红墙外面一处落叶凋零的枝头。

甚至前几日测量冬衣尺寸时,发现他“衣带渐宽”。

一众女眷知道上回在浔阳渡口、自家檀郎死不奉诏之事。

还知道檀郎现在已被贬官,降为江州司马。

但是除了半细等女眷愈发崇拜自己檀郎外,并没有其他太多想法。

在她们看来,能抗旨不遵、还能不被杀头,连当今女帝都拿他没办法,舍不得杀这位名扬天下的直臣君子。

这已经是莫大的本事与荣耀了。

这不,现在整个浔阳城都在津津乐道此事,不知多少江南士子慕名而来,求见欧阳良翰,据他们所说,不仅是江南,天下十道的士林都在流传“死不奉诏阳良翰”的名声。

至于被朝廷贬官……这能比得上当初从京城贬到偏僻龙城、在世人眼里几乎毁去前程的流放境地更惨吗?

或者说,对于欧阳戎这种名扬天下的正人君子、满朝公认的直臣而言,贬官挨罚,只要不死那就是新的荣耀。

其实说的深层次点,越是世道艰辛,世人越需要这么一个不畏强权、硬刚女帝的形象。

这其实也是欧阳戎每一次敢言直谏的风波,都引起偌大波澜的缘故。

说难听点,是天下苦那位陛下久矣,能让她在我行我素时稍微不爽,朝野上下不少人都心中暗暗点赞。

当然,你上我支持,我上我不上。

结果欧阳良翰这人能处,有事他是真上,大伙自然对他有些亲切敬佩……

与赢得的偌大的名声、还有天下人的敬佩相比,甄淑媛等女眷们自然不觉得贬官是什么天崩地裂的事。

而且你看,新江州长史元怀民不还每天想方设法跑来槐叶巷宅邸蹭饭。

难道是槐叶巷宅邸的饭菜格外好吃?不尽然,重要的是檀郎在。

而且这几日,甄淑媛看元怀民升了官职,高低算是一州之类的大人物,勉为其难的松口点头,允许他每三日可以来两趟蹭饭……

南陇老家那边也是,族老乡贤、同族长辈们寄来的欧阳氏家书,全都是安慰勉励欧阳戎,同时赞扬他乃本族风骨。字里行间都是骄傲之情。

总而言之。

虽然时常不理解自家檀郎心思所想,但是槐叶巷宅邸的女眷们普遍有个不错的优点:

从不会否定自家檀郎的作为,不管是否贬官,换言之,叶薇睐、半细数女就是仰慕敬佩檀郎,觉得自家檀郎怎么做都是对的!

院内,摆放茶桌的空地上。

突如其来的恩师,令欧阳戎忍不住多喝了几杯酒。

他平日一个人的时候不喝酒。

除非陪朋友。

酒这种东西很有意思,像是一种润滑油,滴在脑筋上,微醺之人说话、做事都会跃过正常人“想一想”的阶段,想干嘛,直接去干了,想说什么,直接说了。

酒壮怂人胆,此言不假。

“老师说是路过,但学生怎么觉得老师是专门来找学生的。”

谢旬一贯严肃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

瞪了眼爱徒。

“我是你老师,来看看你怎么了?为师还得给你这徒儿报备不成?”

“没有,只是觉得老师不必亲自到,辛苦赶回,有些话,咱们可以信上说。”

风尘仆仆南下的谢旬拍了拍袖口灰尘,摇摇头:

“不行,为师得当面看你一眼。不然不放心。”

欧阳戎放下酒杯:

“这是为何?老师有何不放心的?难道怕我寻了短见?”

刚温的黄酒,使得他脸庞有些泛红,从谢旬、谢令姜等院内人的角度看去,泛红脸庞隐隐还有些懵懂困惑之色。

举子未落的谢令姜见状,转头看了眼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