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40年2月8日。
我顾平安很郁闷,因为回程的名单里没有我。
同时,我也很兴奋,因为带回去的消息一定会震惊瀛州,以瀛王好大喜功的德行,一定会派遣更多倒霉蛋过来的。
来吧,来吧,让我们像原始人一样开荒,真正的炎黄子孙,到了哪里也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离别,总是依依不舍的,在我们骂骂咧咧的祝福声中,定远、镇远,两舰缓缓驶离抚远堡。
所有人都舍不得转身离开,直到最后一点帆影也看不见为止。
嗯,这也能证明大地确实是圆形的,她是个蛋,而我们比蛋皮上的臭虫也不如。
“傻站着干什么呢,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连长以上,测绘员,开会!”
杜扒皮真是煞风景,不给人一点感慨的时间,他家夫人真是倒霉。
一堆人稀里呼噜的走进总督府,好吧,其实就是个大一点的木头房子,里外四间屋。
人太多,里屋挤不下,我级别也不够,就只能站在稍外一间。
“我们犯了一个错误,此地的冷暖同我大明截然不同,冬季比之山东还要温暖,你们看到没有,外面的积雪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没有想到二月出头就开始回暖了。”
“各村寨要提前准备了,收拾打磨农具,只要地皮开化,就马上开荒。”
“今年哪个村寨人均开荒最多,每人赏银元一块;哪个村寨人均开荒最少,怂包们就光屁股绕着抚远堡跑三圈,好叫堡子里的女人好生观瞻观瞻。”
杜扒皮一句话,大家伙不由哄笑起来,笑着笑着,就觉不对味儿,这不论怎么拼命,一定会有个村寨会光屁股跑三圈啊。
你官大,就可以不讲道理了么?
不过这同我没有关系,杜扒皮都把我开除大明籍了,我现在是土着,所以我照旧傻乐。
结果遭遇了一堆白眼同威胁。
我怂了,急忙收住嘴。
我为什么叫他杜扒皮呢?
窝冬窝冬,就应该窝在地窖里同女人下崽啊。结果他倒好,见外间的积雪不多,也不是很冷,就分出数支小队继续向内陆探险。
像我这样的地图匠自然是躲不过的,也被他抓了壮丁,跟着他受冻!
三支小队陆地探索,两支小队海上探索。
我们这支小队在克拉姆村做最后一次补给,之后驶出海峡,沿着海岸线向南,一直向南,去寻找杜扒皮梦想中的大河河口。
这是一段艰辛的航程,尤其是我,他们只耗费体力但我累的是脑子。
有时候辛苦不过,是真的想一把扔掉手里的测量仪。
但我忍了,我怕被军法了。
我们白天航行晚上登陆过夜,睡在草木灰上铺着厚厚的毛皮也会被冻醒,日子过的比野人还要野人。
我想念阿娜身体的温度,由此我更加憎恨杜扒皮了。
但我也无话可说,作为长官,他确实与我们同甘共苦。
好吧,我承认我特别仰慕他的毅力同决断,有这样的长官在身边,总是令人安心。
万历40年正月24日。
我们终于发现一座大河河口。河面浩瀚如长江,其水清澈幽深,两岸崇山峻岭,山势望不到尽头。
杜扒皮非常兴奋,因为这样的超大型河口,意味着河道十分漫长,有助于我们相对容易深入内陆。
抚远湾口距离此地562里,记录在案。
杜扒皮还是有些人性的,记录在案之后就打道回府,因为继续走下去食物便不足了。
这一次探险无惊无险,除了遭遇两次狼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了。沿途竟然没有发现一个土着部落,这令我们非常失望。
按着我们从抚远湾土着那里得来的消息,遥远的南方有萨利希人,东方有温顿人。
所谓温顿,是高地的意思,但萨利希就还没有弄明白。
土着并没有明确的计量单位,这个遥远也不知道有多远,这令我们无法估算出准确距离。而抚远土着也并不知晓极遥远处人类定居点的具体位置。
这是合理的,我在家乡时都没有出走过20里范围。
当然,也有可能土着对我们有所隐瞒。
会议很混乱,各村寨的守备官们七嘴八舌不停的争论,小型农具是足够的,比如锄头、铁镐、铁锹、耕犁、锯子......但耕牛却只存活下来四头。
这次轮到杜扒皮头大了,看着他一脸便秘表情,我幻想他也是一头四脚着地的大牲口,我一手扶着犁一手挥舞着鞭子使劲的抽他。
不一会儿,屋子里烟气缭绕,呛的人睁不开双眼,狗日的烟民太多了,一支一支不停的抽,仿佛不抽烟就不会思考一般。
耕牛怎么分配的我也没弄清楚,反正吵吵嚷嚷的丘八都被轰走了,只留下我们几个地图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