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文鸯蒙冤

京都洛阳,太尉杨府。

杨骏传令门人:你去门外,请那苏门先生孙登入府登堂,我欲观其才,究竟如何。

门人唱诺而出,不一时引领孙登至堂,果见衣衫褴褛,不修边幅。

杨骏因请孙登入座,问道:闻说先生善易,可知某之休咎如何?

孙登只作没有听见,闭口不答。再问学识,又不语。

杨骏笑谓宾客:我道是个高才,今观毕竟还是个疯汉。当今天寒地冻,既入我府,可赠给此人一件布袍,遣其出门。

孙登默不作声,伸手接过布袍,也不作辞,转身跟随门人出府。

刚出大门,孙登便问门人:尊介可有解手刀?求借一用。

门人不解其意,遂拔出腰刀,递给孙登。

孙登接过刀子,将那崭新布袍割成两半,掷于地下;然后一刀一刀,将其剁得粉碎,且边剁边唱:斫斫刺刺,斫斫刺刺。终为齑粉,长戟何御!

门人大惊,急报入府。

杨骏大怒,遂令擒来。侍卫奉命,将孙登抓起,拥至堂前。杨骏待要讯问,却见孙登忽然倒地,命人探其鼻息,报说已经暴死。

杨骏息怒,暗道晦气,命赏给一口棺木,使人将孙登埋在振桥之侧。

数日之后,却有门客报来:怪事,怪事。小人刚在董马坡见到孙登,长啸于街市。

杨骏:人死哪有复生之理?定是你看差了眼,要么便是白日见鬼。滚了下去!

复说皇后贾氏南风,自被立为皇后,愈发荒淫放恣,与太医令程据等乱彰内外。贾后生性凶悍,偏多谋略,惠帝临朝,必于帘后独坐,若大臣所奏政事,俱行干预。

太傅杨骏不悦,即上奏惠帝:臣闻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今圣上春秋正盛,政治多能,安用垂帘,使一妇人扰乱天朝体制?皇后宜离陛座,速还内宫。

此奏一出,杨氏一众党羽群起响应,皆都阿附上表。

贾后满面羞惭,转回内宫,心中怅恨。欲杀杨骏,又惧其党羽遍及朝廷,彷徨无计。

时有殿中中郎将孟观、李肇二人,因不被杨骏尊重,怀恨在心。因在朝堂上见贾后与杨骏构怨已成,遂求黄门董猛,请见皇后。

董猛禀于贾后,获得允准,遂引二人一同入宫。

二人秘见皇后:今太傅杨骏当众诟辱皇后,便是主母大度能忍,臣等不能忍也。

贾南风大喜:然而此贼党羽遍于朝廷,便欲除之,计将安出?

孟观奏道:诚如皇后所言,今满朝皆是太傅心腹,未可与之同谋。臣有一计,皇后可使人持书,往报楚王司马玮,令其以兵为外应;我等在内,暗地罗织杨骏图谋颠覆社稷之罪。如此内外夹攻,方能诛此逆贼,不然反成内乱。

贾南风又问李肇:公意若何?

李肇:孟公之言是也,望皇后速行之。岂不闻,当断不断,必生祸乱!

贾后大喜,于是亲自写书,使孟观来见楚王。

司马玮观书已罢,大喜说道:我欲除此贼久矣。公且回宫,报与皇后,我即领兵陈于司马门外,尔等自内应之,则大事可成。

孟观告辞而归,还报贾后:楚王欣允,并定下计策,说如此如此,可除太傅杨骏。

正说之时,李肇入宫还报:臣所罗织杨骏罪状,皆已书之于册,呈请皇后御览。

贾后览册大喜:若依册中所列,杨骏剐之不足,杀之有余。你二公持我懿旨,速遣使前往通报大司马、汝南王司马亮,让其联合各藩王率军入京,讨伐杨骏。

二人领命,回到己府,立即发使持诏,往召汝南王。

司马亮览诏,便知此系皇后与太傅私争,欲借己力置杨骏于死地。于是微微一笑,对信使说道:杨骏凶暴,天必速其亡,不值忧虑。孤有疾未愈,不堪皇后驱使。

信使归报皇后,贾南风恨恨不已。

李肇见汝南王不能成事,又与皇后密谋,使孟观通报于楚王司马玮。

楚王闻说汝南王不肯出兵相助,笑道:亦不少他一个,此是天欲使某独成大功。

于是便遣孟观回宫,与贾后约定起事日期。楚王自写表章,次日遣使上奏朝廷,以卫护新君为名,请求带兵入朝。

惠帝览奏,转发杨骏:楚王欲带兵入京,卫护朕躬,太傅意见如何?

杨骏平素便忌讳司马玮拥兵在外,恐其久不能制,早就想将其召回朝中。此时见其自请入朝,正对了自己心思,于是上奏天子:此乃楚王忠义,陛下宜准其请。

惠帝见太傅与皇后意见一致,遂诏命楚王入京。

字幕:元康元年,楚王司马玮受贾后秘旨,奉天子明诏入京。

司马玮入京,将所带兵马扎在皇城之外,自己先秘进内苑,见贾后密议已定。

皇后大喜,复又密招孟观、李肇二人入内,说与计划。二人仰承皇后之意,立即修疏写表,奏请惠帝连夜下诏,宣布宫内外戒严,废黜杨骏本兼各职,令其保留侯爵出宫。

惠帝闻奏,亦觉太傅权重,遂诏令杨骏离殿回府,但未废其太傅之职。

小主,

杨骏至此尚不知为了甚事,但思必与贾后有关,只得离宫回府,寻思应对之策。

贾后闻说杨骏离宫,便由后宫进到前殿,示意孟观出班奏道:先帝殡葬大典,太傅杨骏不下殿送葬,是无人臣之礼;又将禁军尽归心腹掌握,是欲谋反自立也。陛下若不早图,则社稷必属杨家,臣等亦难讨乱,只得侍奉新君。

惠帝慌道:如此奈何?

孟观:望陛下速断,宜诏东安公司马繇进宫,率殿中卫士,前去擒拿杨骏。

惠帝:如今禁军皆在杨氏之后,若其拒捕,唆使部下造反,岂非弄巧成拙!

孟观:臣有一计,可解此危。陛下可再下一诏,令楚王司马玮引本部军驻屯司马门,以防杨骏部下冲击宫掖。如此,则江山易安,社稷得保。”

惠帝闻奏,细想不错,于是怒道:先帝托孤于杨骏,朕亦对其信任至极,委以朝政。彼不思衔恩报效,反欲效王莽之为耶?黄门董猛安在?

董猛:臣在!

惠帝:命你速速草诏,就说太傅杨骏谋反,诏令东安王司马繇、楚王司马玮,并孟观、李肇等人,共诛此反贼。

董猛:喏。

大臣段广是太傅一党,当时侍立阶下,见状大急,忙跪拜谏阻:且慢!杨太傅受先帝厚恩,一向尽心辅政,并无反叛之心。且太傅并无子嗣,如今年纪老迈,既无传人,得了大位亦是一世而斩,则不如为一代明相。太傅甘冒灭门之险,谋反为何?望陛下详察。

惠帝闻奏,细思又觉有理,瞪目不知所答,只好看向皇后。

贾南风往阶下看了数眼,冷冷笑道:久闻段卿乃杨骏座上之客,时常在一起讥讽朝政,甚至诽谤陛下不明,某尚未准信。今日观之,乃是实情。

段广大惊,欲要分辩之时,早被贾后怒喝一声:禁军将其执下,关入天牢!

满朝公卿见状,哪个还敢为杨骏说话?皆都缄口不言。

于是晋惠帝下诏:令速传旨于东安王与楚王,令其各自整军讨贼。

太后杨芷居于内宫,贴身内侍飞奔入报:贾后勾结孟观,要召楚王司马玮进京,图谋太傅。陛下诏令楚王领兵据住司马门,又使东安王领禁军出宫,要杀太傅全家。

杨太后闻讯,万分焦急,在内宫来回转圈,无计可施。

心腹宫女忽然上前献计:杨太傅朋党故旧遍于朝野,禁军将领皆是太傅一力提拔。太后何不写下血诏,召募勇士相救?

太后情急之中,只道是条妙计,不思后果,便索绢帛一幅,咬破食指,滴血写下“救太傅者有赏”六个大字,卷束好了,命令内侍:速用弓箭射到宫外,不可延误。

内侍不敢违命,当时摸到僻静之处,将血诏射出宫墙。

宫墙外面皆是皇后贾南风所派亲兵,血诏如何到得别人手里?禁军拾到血书,随即送至内宫,呈献于皇后。

贾南风观其血书,冷笑道:某正欲扳倒你,恨无把柄;你自己撞将上来,说不得了。

即持血书走出前殿,将其公示于众臣,宣称太后与杨骏共同谋反。

群臣仰承皇后之意,便奏请惠帝下诏,明证太后之罪。司马衷虽然有些呆傻,但见是要降罪于继母,兀自犹疑不肯。

贾南风见此,便令中书监写诏,幽禁太后杨芷;并亲向惠帝面前拿过玉玺,盖上印信。满朝公卿望风使舵,纷纷奏请废黜皇太后,贬为庶人。惠帝闻奏,又不语。

镜头转换,太傅府中。

杨骏虽被驱出太极殿,尚未觉出大难临头,即与数十名随从归至府中,于内堂坐定,唤茶来吃,欲待慢慢思考对策。

直待喝饱香茗,仍无主意,这才命令侍从召集署下众官,到府中来商议对策。侍从去了一个时辰,门下群僚陆续到齐。又相互寒暄半晌,这才落座已毕。

杨骏不慌不忙,命家仆为众人献茶,然后说道:皇帝听信孟观谄言,将我赶出内宫太极殿;又欲将楚王司马玮征召回京,夺我禁军之权。你众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