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笑道:画中伯偕先生极为传神,观之宁不令人心生悲叹。但不知这少年为谁?
司马懿听魏王如此相问,好奇心大起,往上看时,暗道:怎地将他画在此处?
蔡琰见问,急忙答道:此是我幼弟蔡明,因未开蒙,尚无表字。乃家父逃难江南之时所生,五岁时即感于时疫而亡,故画其影像张挂于此,以慰思念之忱。
说到这里,泪水早已满腮,偷偷饮泣不止。
司马懿又看文姬一眼:这分明是少帝刘辩,小名史侯,哪里是什么蔡明?某与史侯在洛阳时自幼玩伴,岂有不知?怎生抱在蔡公怀中,又堂而皇之挂在这里,是何缘故?
曹操并不起疑,继问蔡琰:另一幅碑帖书轴,是出于何典?
蔡琰拭泪答道:此乃曹娥之碑。曹娥负父尸于江,朝廷表为孝女。度支尚令邯郸淳当时一十三岁,作文镌碑以记其事。妾父蔡邕闻而往观,时已昏暮,暗中手摸碑文而读,索笔大书八字于其背。妾请人拓此碑文悬之于壁,时常观瞻,以作怀思。
曹操读那碑文,果然言辞佳丽,又见其后镌有八字,乃是蔡邕笔迹:“黄绢幼妇,外孙齑臼。”于是问道:你可知其意否?
蔡琰:虽是先人遗笔,妾实不解其意。
话音未落,杨修忽道:臣已解之。
曹操急摆手道:卿且勿言,容孤思之。
苦思不解,于室中踱步,众人不敢打扰。正踱步间,曹操忽见案上一架古琴,小巧可爱,不由就手而抚,有空谷鸟啼之音。于是问道:此是何琴,可有名目?
蔡琰答道:琴曰凤鸣,亦先父所遗,所幸深藏于间壁之中,未被乱兵所毁。
司马懿忽问:我闻此琴成双。今即雌琴“凤鸣”在此,不知雄琴“龙吟”安在?
蔡琰听罢此言,浑身一震,看了司马懿片刻,这才答道:大人果是方家,所言不错。那架雄琴龙吟,因先父心痛幼弟早夭,已随葬入墓,不复见于人世了。大人即知此琴来历,必是先父故人,不敢动问高姓?
未待司马懿回答,旁边杨修笑了起来,代为答道:此位便是京兆尹司马防次子,司马懿字仲达者。曾师事蔡中郎,与夫人乃为幼年发小。
蔡琰仔细相看,果能依晰认出司马懿眉目,强自按捺激动之情,裣衣施礼:原来是仲达师兄,数十年不见,未及认出,尚请见谅。
司马懿深还一揖:我师逝世多年,不知贤妹仍居此间,未能来拜,亦请海涵。
镜头转换,日薄西山。
曹操见天色不早,遂辞蔡琰,引众出庄。
司马懿落于最后,蔡琰临别赠诗二卷,并附耳悄语,意味深长:既你是司马仲达,当记得我弟模样。今有某两首《悲愤诗》稿,乃离乱途中所作,请你但熟记之,烧付我弟。若再见古琴龙吟,除非我弟复生于世!故人相别,前途珍重!
因是二人悄语,曹操等人却未听见。
司马懿坐在马上,反复玩味:此语中“烧付”二字,大有深意。若是“捎付”,则少帝必在人世,是文姬令自己倾力相扶;若是“烧付”,则少帝已死,令某代为祭奠之意也。
杨修回头,见司马懿若有所思,脸上犹有泪痕,不由取笑道:果是通家之好,蔡门弟子!师兄师妹,一往情深。
司马懿淡淡一笑,却不作答。
曹操听到杨修打趣仲达,也从马上回身,笑问:仲达,适才临行之际,我见你师妹以诗稿相赠,必是旷世佳作,未知可容孤一饱眼福否?
司马懿笑道:那有甚么,值得大王动问?臣正欲向大王讨教文中之意。
于是打马上前,将蔡琰诗稿奉上。曹操接过,见是蔡琰手书二首《悲愤诗》,以述平生之苦。看罢再三叹息,哀其不幸,复怜其才。遂将诗稿还给司马懿,打马前行。
走了三里远近,曹操忽然回头,笑谓杨修:那八字碑文含义,卿今可试言之。
杨修答道:此隐语耳。黄绢乃颜色之丝,是绝字。幼妇者,少女也,是妙字。外孙乃女之子,是好字。齑臼乃受五辛之器,是辤字。总而言之,是“绝妙好辤”四字。
曹操大惊道:妙哉杨德祖!所解正合孤意。
众人听了,皆叹杨修才识之敏。司马懿暗叹:才华外泄,智夺其主,不知死期近矣。
不则一日,曹操大军至于南郑。
曹洪引众将出营,迎接进帐,具言张合屡败于张飞,幸被曹休以计逼走之事。
曹操笑道:张合兵少,且不熟悉地理,败之宜也。曹休不愧我曹家千里驹,胜固宜然。未知夏侯渊现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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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洪:妙才与黄忠对垒于定军山,知大王大兵将至,因此固守,未曾出战。
曹操:夏侯妙才威震西凉,独步关右,是为世之良将。黄忠不过韩玄手下一老卒耳,有何能为!若不出战,是示懦于敌也。
便差人持节到定军山,教夏侯渊进兵。
刘晔在一旁听了,暗道:夏侯渊此番休矣,待某再给他烧一张催命符可也。
遂故作大惊,上前谏道:黄忠虽老,奈有法正用计,神鬼莫测。夏侯渊情急性刚,若使进兵,恐中奸计。依臣愚计,不如坚守为上。
曹操不听,亲作手书,令使者交与夏侯渊,催其出战黄忠。
司马懿和刘晔对视一眼,便知皆是同道中人,明为扶保魏王,实乃暗助刘备。
魏王使者到了夏侯渊大营,下达进兵之令,又出示魏王手书。夏侯渊拆书视之,只见魏王写道:凡为将者,当以刚柔相济,不可徒恃其勇。若但任勇,则是一夫之敌耳。吾今屯大军于南郑,欲观卿之妙才,勿辱二字可也。
夏侯渊大喜,打发使者回去,当即下令:命张合防守广石山寨,夏侯尚前去出哨。若遇黄忠交战,许输不许赢,回来报我蜀兵虚实,我自有妙计胜之。
夏侯尚受命而出,遂引三千军离了定军山大寨,一路前行。
镜头转换,按下魏兵,复说蜀军。
黄忠与法正南渡沔水,引兵屯于定军山口。闻说曹操已然亲至汉中,夏侯尚又出山巡哨前来,便请军师法正商议。
法正:夏侯渊为人轻躁,恃勇少谋。公可拔寨前进,步步为营,诱而擒之。
黄忠即用法正之策,将应有之物尽赏三军,即日拔寨而进,步步为营。
夏侯尚引数千兵出战,黄忠上马出迎。夏侯尚佯败归寨,回报叔父夏侯渊。
黄忠逼到定军山前,扎下大营,密排鹿角,虚设旌旗。
法正手指西侧高峰,说道:此峰高于定军山,四下皆是险道。将军若能取得此山,定军山只在我掌中矣。
是夜二更,黄忠引军士偷偷攀上山顶,往下俯视,见正与定军山相对。
法正又道:将军可引兵守在半山平坦之处,先探好下山道路,清除树木乱石障碍,需能驰马而下,以施偷袭。某则引二十人居于山顶,观察定军山动静。待夏侯渊兵至山下,任他自为,将军暗伏不出,只看我山头旗号为令。我举白旗为号,将军按兵勿动;待他倦怠无备,我却举起红旗,将军便下山击之。此谓以逸待劳之计,必当取胜。
黄忠大喜,一一应诺,照行其计。
法正安排已毕,令人回归大营,速报主公刘备,奏请照计而行。
刘备闻报,即亲率精锐万人,分为十队,夜袭张合广石大营。人马虽然不多,但分十队散开,举火呐喊而攻,夜间敌人不知虚实,便有十万人马威势。
张合见遍地火把,不知道蜀兵来了多少,只得率军奋战反击,十处防御,疲累不堪。
刘备打了一夜,见不能克,引军暂退。
张合来见夏侯渊,说道:昨夜刘备引兵大至,被某击退。来日必定再至,请令定夺。
夏侯渊:即是刘备亲来,必在定军山下营里歇马。来日某亲自下山,直踹蜀营,擒了刘备,岂非一战而定!但需防他今夜再来,如此如此,必能破之。(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