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罗城,万贼攻,士民坚守齐效忠。邑小无城祗篱落,众志相结成垣墉。
浸寻百日贼益讧,环数十里如蚁蜂。援师三番不得进,山头连夕惟传烽。
是时矛戟修罗宫,阵为天魔车吕公。吼声轰雷震遥岳,嘘气滃雾迷高穹。
孤军力支重围中,草根树皮枯肠充。翾飞鸟雀不敢下,恐被罗取为朝饔。
裹疮忍饥犹折冲,壮胆宁烦蜜翁翁。百步以外不遥拒,待其十步方交锋。
一炮打成血胡衕,尺腿寸臂飞满空。戈头日落更夜战,万枝炬火连天红。
何当范羌拔耿恭,赴援舰已排黄龙。会有长风起西北,扬帆直达沧溟东。
众人饮食已罢,各归馆舍歇息,将养病体。郑众灯下援笔写表,上书朝廷,其表略云:
戊巳校尉耿恭,以微弱兵力固守孤城,抵抗匈奴数万大军。经年累月,耗尽心力,凿山打井,煮食弓弩,先后杀伤敌人数以千计。可谓忠勇俱全,感天动地,未使汉朝蒙羞。臣等上奏,当赐耿恭显爵,以激励将帅。
耿恭在玉门关休息数日,率其十三骑逶迤还都,回到京师洛阳,参拜新君。
司徒鲍昱上奏,盛称耿恭节操超过苏武,应当封爵受赏。
章帝准奏,于是下诏尽封十三人官职:任命耿恭为骑都尉,行军司马石修为洛阳市丞,张封为雍营司马,军吏范羌为共县丞。剩余九人,都授予羽林尉之职。
有司上报,耿恭母亲在其子固守疏勒期间,就已患病去世,先已草葬。此番耿恭回来,当准其补行丧礼。汉章帝下诏,派五官中郎将馈赠牛酒,恩命解除丧服复职。
西域战事已罢,汉章帝念及外祖伏波将军马援前功,并为取悦养母马后,欲给诸舅拜爵,并赐封国。太后闻之,坚执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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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逢京师洛阳及兖州、豫州、徐州大旱成灾,章帝下诏免除三州田租、刍橐,以国家存粮赈给贫民。朝中言官上奏:天灾示警,是不封外戚之故,因此请依旧典,封赠帝舅。
马太后览表,亲笔书诏,命章帝明示众卿。其诏略曰:
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邀福耳。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其时黄雾四塞,不闻澍雨之应。又田蚡、窦婴,宠贵横恣,倾覆之祸,为世所传。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枢机之位。诸子之封,裁令半于诸国,常谓“我子不当与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马氏比阴氏乎!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但着帛布,无香薰之饰者,欲身率下也。以为外亲见之,当伤心自敕,但笑言太后素好俭。前过濯龙门上,见外家问起居者,车如流水,马如游龙,仓头衣绿褠,领袖正白,顾视御者,不及远矣。故不加谴怒,但绝岁用而已,冀以默愧其心,而犹懈怠,无忧国忘家之虑。知臣莫若君,况亲属乎?吾岂可上负先帝之旨,下亏先人之德,重袭西京败亡之祸哉!
章帝省诏悲叹,复重请奏:今汉室复兴,舅氏封侯,犹如皇子为王也。太后诚存谦虚,奈何令臣独不加恩三舅乎?且卫尉年尊,两校尉有大病,如令不讳,使儿臣长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时封赠,不可稽留岁月,徒遗后憾。
太后复诏答道:吾反复念之,思令两善之策。岂徒欲获谦让之名,而使竽帝承受天恩不外施之嫌哉!昔窦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条侯进言因受高祖白马之盟,外戚若无军功,非刘氏不侯。今马氏无功于国,岂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同邪?我常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且人所以愿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温饱耳。今祭祀则受四方之珍,衣食则蒙御府余资,斯岂不足,而必当得一县乎?吾计之孰矣,勿有疑也。夫至孝之行,安亲为上。今天下数遭变异,谷价数倍,忧惶昼夜,不安坐卧,而皇帝必欲先营外封,违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刚急,有胸中气,我儿不可不顺我意也。若待阴阳调和,边境清静之时,然后行子之志。吾但当含饴弄孙,不复关政事矣。
章帝见太后固执如此,不敢勉强给诸舅封侯,但依然尊崇皇舅马廖,让其兄弟都居于要职。马廖掌权,倾心与达官显贵交往,公卿士大夫争相依附。
司空第五伦见此,认为后族势力太盛,于是秉直上疏进谏。其疏略云:
臣闻忠不隐讳,直不避害。不胜愚狷,昧死自表。近代光烈皇后,虽友爱天至,而卒使阴就归国,徙废阴兴宾客;其后梁、窦之家,互有非法,明帝即位,竟多诛之。自是洛中无复权威,书记请托一皆断绝。又譬诸外戚曰:苦身待士,不如为国,戴盆望天,事不两施。臣常刻着五臧,书诸绅带。而今之议者,复以马氏为言。窃闻卫尉廖以布三千匹,城门校尉防以钱三百万,私赡三辅衣冠,知与不知,莫不毕给。又闻腊日亦遗其在洛中者钱各五千,越骑校尉光,腊用羊三百头,米四百斛,肉五千斤。臣愚以为不应经义,惶恐不敢不以闻。陛下情欲厚之,亦宜所以安之。臣今言此,诚欲上忠陛下,下全后家,裁蒙省察。
天子览奏,留中不答。其后未久,章帝又任马防为车骑将军,准备出兵征讨西羌。
第五伦闻此,又上疏道:臣愚以为贵戚可封侯以富之,不当职事以任之。何者?绳以法则伤恩,私以亲则违宪。伏闻马防今当西征,臣以太后恩仁,陛下至孝,恐卒有纤介,难为意爱。闻防请杜笃为从事中郎,多赐财帛。笃为乡里所废,客居美阳,女弟为马氏妻,恃此交通,在所县令苦其不法,收系论之。今来防所,议者咸致疑怪,况乃以为从事,将恐议及朝廷。今宜为选贤能以辅助之,不可复今防自请人,有损事望。苟有所怀,敢不自闻。
奏疏屡上,并不见朝廷采用。
镜头转换,西域大漠,边塞疏勒汉营。
班超闻报明帝驾崩,乃命全军挂孝,向东遥祭,长哭终日。尚未除孝,章帝诏书到至。
天使至营,面南宣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朝臣廷议,认为西域都护陈睦已死,朕忧班超独处边陲,难以支持,诏命班师回国。
班超受命,收拾将归。疏勒人闻此,举国忧恐。
疏勒都尉黎弇说道:汉使如离弃我等,疏勒定再被龟兹灭亡,我不忍见此!
说罢,竟然拔刀自刎。
班超闻讯,甚为感伤,为之流泪不止。但圣旨即下,不敢违拗,只得狠下心肠,率部离开疏勒东行。前至于阗,只见于阗王率其吏民早已出城,拜伏道旁。
班超见此大惊,下马相搀:大王快快请起,如此大礼,小子何以克当?
于阗王大哭道:我等依靠将军,如子附父,岂忍相弃!
于阗国吏民闻此,亦都大哭,更有多人皆抱班超马腿,挽留不放。
班超见状,自知于阗父老决不使自己东归,由是答应不走。于阗王大喜,遂将汉军请入城内,倾其所有,搬出牛酒犒军。班超于是上奏汉帝,请留西域,完成立功异域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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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入京,呈上班超奏疏。章帝览奏,赞叹良久,诏复允之。
班超既奉圣旨允可,在于阗歇兵旬日,便率部众重返疏勒。
当时疏勒两城,在班超走后便重新归降龟兹,并与尉头国联合,意图叛乱。班超还归疏勒,立即命将反叛首领逮捕,又率众击破尉头国,斩杀六百多人,疏勒再次复归安定。
建初三年,班超征召各属国士兵,得万余兵马,一举攻破姑墨国,斩杀七百人,龟兹再次陷入孤立。
镜头转换,按下西域,复说巴蜀。
当诏允班超镇抚西域诸国之时,汉章帝复调廉范改任蜀郡太守,治理益川。
廉范入蜀就职,很快发现蜀郡之人最喜争论,又好互相评论,无事生非。廉范常以纯厚之道训导,自己不受谗言入耳。
成都物产丰盛,房屋里巷狭窄,一旦失火,相延成灾。前任郡守下令禁止百姓夜间活动,不许燃烛,以防止火灾。但长夜漫漫,百姓仍旧偷偷活动,火灾每天都会照旧发生。
廉范体察民情,于是废除原来法令,取消火禁,只是严格要求,百姓必于家中天井院中以缸储水,利于消防火患而已。
百姓由此大感方便,遂编成《襦绔歌》满城传唱。其歌辞曰:廉叔度,来何暮。不禁火,民安作。平生无襦,今五绔。
画外音:廉范在蜀郡任太守数年,因触法罢官,回到故乡。廉范一生大都在边境为官,常广泛垦田,囤积粮食,全部接济宗族朋友,家无余财。
建初元年三月,山阳、东平折报入京:本地大旱未已,复又突发地震,申请放赈。
章帝览奏,心中悲悯不胜,遂下罪己诏,并令山东各郡地方官开仓放赈,安抚灾民。
又下达求贤诏旨,令太傅三公、二千石以上官员及郡国守相,推举贤良方正,与各郡国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五月,诏将上林禁苑之地赋予贫民;又初次推举孝廉、郎中宽博有谋略、能胜任地方行政者,使补任郡县长吏及诸侯王相。
同年,北匈奴皋林温禺犊王率众还居涿邪山。南匈奴单于闻讯,派轻骑与缘边郡及乌桓兵出塞,共击北匈奴还居者,斩首数百级。北匈奴三四千人,由此皆都投降南匈奴。
便在此时,荆南郡守上书密奏:武陵溇中土蛮首领陈从等反叛,杀官夺城。
汉章帝便问信使:此陈从是何人也,有此胆略?
信使奏道:臣启陛下,这陈从乃是武陵郡溇中桑植县人,幼习刀弓,好行侠仗义,因被土家人拥为首领。
章帝:既是行侠仗义之士,却又因何反叛朝廷,杀官夺城?
信使:自建武末年,溇中精夫相单程反叛被镇压后,朝廷对武陵土民制定税赋:征收大户人家每岁绢帛一匹,小户人家两丈贡布。地方官吏借此机会假传圣旨,猥增数倍贡赋,致使土家人愁增赋役,因蒙酷刑者极众。陈从故与乡中猾民覃儿健、谭戎等人邑落相聚,揭竿而起,杀官攻府。今年春季,更率领土人山民三千余众,顺溇水而下,一举攻破零阳。郡守不敢隐瞒,故上报朝廷,请陛下委派能臣干吏,并能征惯战之将,前往平乱。
章帝闻奏恚怒,便问三府重臣:今西域未平,荆南复起叛乱。国无余军,似此奈何?
司空第五伦奏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命武陵郡守收买零阳蛮首五里精夫,授以显爵要职,以夷制夷可也。
章帝闻奏大悦,诏命即按司空所奏施行。
五里精夫奉朝廷诏命,率四千部众突袭零阳,杀土蛮义军四百余人,陈从英勇就义。
武陵溇中蛮人逃入山中,复推覃儿健为首,攻烧零阳、作唐、孱陵,再次播乱荆南。
次年春,朝廷调发荆州七郡及汝南、颍川刑徒吏士,共计五千余人拒守零阳,复招募充中五里蛮精夫所部四千人,再次进讨溇中蛮。
五年春,汉军进至宏下,大破蛮兵,阵斩覃儿健,余部尽降。
镜头闪回。武陵蛮起初作乱之时,永昌西南夷也发生叛乱。
建初元年九月,永昌郡哀牢王类牢在位,因事与汉朝永昌郡守令发生争执。哀牢王不胜其怒,于是引兵袭取永昌城,诛杀守令,就此起兵叛汉,并乘势攻伐巂唐城。
太守王寻不能抵敌,弃城而逃,一直逃奔楪榆(今大理之北)。
哀牢王又发步骑军三千余人再攻博南,一路焚烧民房,肆意劫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