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刺耳,像是钢针一样,刺的连城心里阵阵发冷。
他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门。
便看到了仿佛溺死者一般肿胀腐烂的院长,遍布脓液的面孔之上,浮现出夸张的笑容,看着他。
连城挤出笑容:“什么事,院长?”
“出了点事情,大家,开个会。”
院长拍了拍手,于是,在他身后,一个又一个诡异的身影从黑暗里浮现,走出来,遍布伤痕和畸变的面孔之上,都带着如出一辙的热情大笑。
自闪烁的灯光之下,明灭不定的阴影在笑容之间舞动着,勾勒出狰狞的弧度。
而最后所走出的,却是一张……预料之外的年轻面孔。
同样带着笑容。
却如此的和蔼可亲,满怀着亲和和温柔,令人心生赞叹和信任。
向着他,缓缓点头。
“为你介绍一下,这是刚刚经过钱主任引荐,最新加入我们传染科专项治疗组的新人。”
院长热情的向着身后招手,对新人说道:“他比你早来几个星期,也算是你的前辈,来来跟前辈打个招呼吧。”
“好的。”
季觉点头,回眸,望向了连城,热情的伸出了手来。
等待着,他的回应。
可莫名的窒息和心慌却在此刻骤然从连城的心头浮现,心惊肉跳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眼前好像一花,温柔的笑容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张无数血色和残灵簇拥之下永恒燃烧的骸骨之面。
但紧接着,一切幻觉仿佛又迅速消失了。
只剩下季觉伸出的手掌。
静静的等待。
毫无动摇,仿佛可以等到海枯石烂,磐石无转移。
直到连城终于回过神来了,手掌微微抽搐着,缓缓抬起。
可不等他伸出,那一只手,便已经热情的探出,将他的五指,握在了手中。
如此的热情,又是如此的,用力。
就像是液压钳向着即将施暴的对象致以最初的问候一般!
“你好啊,主祭。”
季觉的右手猛然一扯,将他向前拉出一步,热情的展开手臂,同他拥抱在一处,如此亲密的。就这样,拍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倾诉,告诉他:
“下一个就是你。”
连城的表情瞬间僵硬,无法克制的,痉挛起来。
可季觉的手掌却终于松开了。
主动,后退了一步,完成问候之后,回到了院长的身旁。
看着他。
在瞬间的对视之中,两张僵硬或是平静的笑容之中,眼神各不相同。
怒火和震惊,冰冷与恶意。
无声流转。
很快,便归于寂静。
连城勉强的笑着,可在背后,剧痛之中几乎失去感觉的右手愤怒的握紧了,青筋崩起。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他低下了头。
敛起了即将爆发的杀意和怒火。
就这样,汇入了队伍之中。
.
连城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到的会议室。
一路上,自惊骇和狂怒之中,他的大脑好像有那么一瞬都彻底空空荡荡,仿佛行尸走肉一样顺应着安排。
同其他所有人一样聆听着讲话和训示,按部就班的鼓掌。
最后,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稿子,进行报告,声音都有些空洞和断续,再没有曾经的慷慨激昂。
“综上所述,采用了新型疗法之后,患者的状况已经出现了可喜的进展……”
可就在所有人都专注聆听并且欣喜鼓掌的时候,却有再一个刺耳的杂音出现了。
“咳咳,且慢。”
一时间,连城的报告中断,整个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满的看过来,隐隐皱眉,看向了不知天高地厚打断发言的新人。
“抱歉,我知道这时候说话不合时宜,但作为医生,我必须为患者的状态负责。”
季觉抬起手,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衣襟,正色发问:“我只有一个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郑重的看向所有人:
“这种治疗方法,真的有用吗?”
一时间,短暂的沉默里,连城脸色越发难看,不等其他人说话,率先驳斥:“这都是大家亲眼所见,难道会有假么?
倘若一无所知的话,那就不要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你耽搁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有患者在遭受苦难!”
抓住这关键的机会,连城率先发作,想要一鼓作气的将这个家伙赶出专项组去。
一言既出,所有参会的医师们都纷纷点头。
明显是对患者出现的大片枯萎的肢体和腐烂状况早已经有所了解。
可不等连城再说话,钱主任便已经抬起头来,漠然训斥:“你是新人,带耳朵,带眼睛过来就行,好好学习。
这里不是你说话的地方!”
连城原本做出的震怒神情微微一滞,此刻钱主任的话与其说是训斥,倒不如说……就好像回护?
认真的吗?
就连他自己都被这样的猜想逗笑了,时墟里的畸变体,既然会去主动回护一个外来者?太荒谬了!
但季觉却丝毫没有抓紧这个机会,见好就收。
而是翻着手中的档案和报告,淡然说道:“可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一例患者被治愈吧?”
一言既出,死寂再度到来。
再然后,季觉才继续说道:“虽然大家都黏在了一起,很难分出彼此,可这也恰恰是问题所在吧?
我们怎么能判断这样的治疗方式有效,而不是平添患者的折磨呢?”
一时间,原本充斥着怒火和不快的会议室里,也掀起了一片细碎的低语声,乃至,怀疑和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