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状况未必会有这么糟。”
就这样,强行,将腿都在悄悄打哆嗦的陈玉帛按回了沙发上面。
季觉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
“至少还有一个办法。”
陈玉帛吞了口吐沫,急得快哭出来了,有什么办法你倒是赶快说啊!
然后,就听见了他的话。
“反正状况最坏大不了就是一个死,是吧?”季觉端详着他,忽然没头没脑问:“你介意一辈子不结婚么?”
“啊?”
陈玉帛呆滞。
“首先,我们明白一点——”他抬起一根手指,“这笔钱,陈行舟不死,你半点机会都没有。但如果陈行舟死了,你也肯定留不住。
但你至少可以决定,这笔钱去到哪里,对吧?”
“反正都是交出去,这么大一笔钱,为什么要便宜雷耀兴那种恶贯满盈的黑帮头目?他就算真的说保你一命,你敢信么?”
陈玉帛一时沉默,很难反驳。
实话说,就算雷耀兴笑眯眯的跟他说‘适才相戏耳’,他难道就敢松口气?
“给安全局,安全局的人也只会找办法把这笔钱私吞了,或者转个三四手到哪个部门的小金库里去,这点我应该没说错吧,闻姐?”
闻雯满不在乎的挥手承认。
“所以——”
季觉严肃发问:“你考虑过【崇光教会】吗?”
突如其来的建议,让所有人都陷入呆滞。
寂静里,只剩下陈玉帛怀里的两只猫喵喵叫的声音。
崇光教会,遍布现世全境的宗教组织,所崇信的是光辉教条,教义中规定,众生魂灵与性灵自光中来,也将归于光中。
如果只看这个的话,似乎和普通的宗教也没什么不一样,但关键在于,他们所崇信的光,居然真得给他们拜出来了……
无以计数的魂灵之中所升腾出的慈悲与美德汇聚,历代信徒的践行而成,居然构造出了一个虚无的圣贤。
升变一系的天选者们为了追求魂灵的扬升和自身的蜕变,往往会致力于践行自身所定的道路,而通过共鸣慈悲之光而领受圣约的天选者,都将舍弃所有财产和名声,用一生去实践光辉信条,救死扶伤,慰藉魂灵。
一旦违背圣契或者主动去谋害其他人,立刻就会失去圣贤的庇佑和加持,打回原形。
尽管能够领受圣契的人寥寥无几,但这些人但凡出现在任何地方,都将会受到所有人的欢迎。谁会不喜欢一个单纯行善且操守品格绝对有保证的人呢?
尽管注册的正式成员不过寥寥十来万人,其中天选者也不过几千个,但崇光教会的慈善机构却遍布全世界各处,包括崖城。
不同于糊弄人骗钱或者纯粹用来避税的样子货,他们的慈善基金,百分之一万会真的拿去行善救危的。
多少钱都不够用。
如果装模作样的话,每年任何一个基金都可以有所盈余,可一旦真的开始做事,本儿都保不下来。
贫困地区的教育,干旱地区的水源,疫病地区的药物,战乱地区的医院……即便季觉不是信徒,可崖城的穷人,谁还没受过慈善医院的照顾和庇佑呢?
“你把这笔钱,全都捐给崇光教会的慈善基金,然后找海州的主教发愿皈依,从此不持私产,不求渔利。
有这笔钱,崇光教会也为你担保,就算天大的仇,也能拿出个解决方案来。况且,你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没人会死缠着不放。
等过上几年,风头也就过去了,没人记得陈行舟也没人记得你,如果你实在受不了清苦生活的话,也可以脱离教会,看在这笔钱的份儿上,崇光教会肯定会给你安排一个去处,怎么样?”
“真……真的假的?”
陈玉帛呆滞,下意识的看向了其他人。
可经过最初的愕然之后,其他人在沉默里,却又不得不点头。
毕竟是四十多亿,甚至还有价格暂时难以估量但绝对不低的公司股份以及其他的不动产……当财富到了这个程度,除了数字之外,恐怕都难以用其他的地方衡量了,足够一万个季觉从出生开始花天酒地一直到死还绰绰有余。
居然提议就这么一口气全都捐掉,就算不是自己的钱,也未免太过豪奢。
但不得不说,这是目前而言,对陈玉帛最好的方法了。
没有比这更好。
“我……我没问题。”
陈玉帛仅仅是犹豫了一下,听见怀里两只猫叫之后,便郑重颔首。
他没结婚,女朋友虽然一大堆,但大家之间的金钱关系清晰明了,你情我愿,嘴上说哈尼宝贝,心里有没有感情都门儿清。
有了哥哥陈行舟那一层关系,他更得随时提防不要和任何陌生人建立超越普通的信赖关系。
可唯独怀里这两只猫,是他可以放心去喜欢喜爱而不用担心遭到背叛的生灵。
一个人对人世的挂碍可以众多,有的时候,可能也就只有一星半点。
倘若是自己死了,它们两个恐怕就真的变成野猫了……从此饥一顿饱一顿,任人欺凌,谁又会多看它们一眼?
“只是……能留点钱给我买猫罐头么?”他试探性的问。
“你把这笔钱捐了,崇光教会给它们买一辈子猫罐头,傻啊!”
童画没好气儿翻了个白眼,手指敲打着抱怀的手臂,神情严峻:“计划很美好,但总得面对现实——这事儿的前提是,你必须在你哥咽气之前能活得过这段时间,一直到新的话事人出现。
否则,在你和荒集的关系一刀两断之前,就算崇光教会再怎么慈悲为怀,也绝对不会插手这些脏事情的。
这一点呢?你想过吗?”她看向了季觉。
在沉默里,季觉缓缓点头。
终究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总归是朋友一场。”他瞥向了瑟缩的陈大少,越发头痛:“他能在这节骨眼上来找我,我总不能一脚把他踹出去吧?”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大不了做几天的缩头乌龟,带着他藏一藏。
危在旦夕的时候,他抱着自己的猫蹲在自己家门外掉眼泪,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门之后死在街上。
摊上这种事情,只能算自己倒霉。
只感觉,命运所给的每一件礼物,溢价都太他妈太严重了!
赚你们兄弟俩一点逼钱,怎么就这么难呢!
“季兄,季哥,我……”
陈玉帛再次感动的热泪盈眶,忍不住扑上来,想要嚎啕大哭,结果被季觉一把顶着脸推开,满怀无奈:
“别!我已经开始后悔了,冷静点。”
“实际上,如果这样的话,倒是并没有太大的危险。”
沙发上,旁观许久的闻雯忽然开口了:“倒是可以勉强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