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甫一掀落那黑衣,便瞧见了一双沉寂寂的眸子。
他的模样有些狼狈,头发泞湿了一半,衬衫也浸了水渍,裤子上还沾着几根稻草,脏兮兮的。
她一旦盯得久了,沈要便轻声道:“六小姐,您不用担心,方才那一件外衣是干净的……”
萧子窈不由得凝眉道:“你觉得我嫌弃你?”
沈要默不敢言。
萧子窈一见他如此,便气鼓鼓的骂了起来:“你简直笨死了!但凡是我讨厌的人,哪怕衣装再靓丽整净,我也不愿意挨着、碰着。你究竟听明白了没有!”
沈要低低的哦了一声。
萧子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她便上前去拽他的衣领,很是轻易的拿下了他。
“沈要,我要你。”
萧子窈恶狠狠的说道,“所以,你要不要我?”
她简直是恶女,威逼利诱、软硬皆施。
谁知,却见沈要目色一沉,又默了片刻,适才吃力的开口道:“不管我有多下贱、多不齿,六小姐都肯要我吗?”
“都要。”
他直觉有些心痛。
欣喜只有一瞬,转瞬即逝了,便裸出了满心的千疮与百孔。
一切肖想近在咫尺,可她却远了。
沈要于是颤声道:“子窈,那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拒绝我、不要抛弃我、不要离开我。”
萧子窈娇笑道:“这有何难?我答应你就是了。”
沈要笑得有些苦涩,只小心翼翼的环抱住了她。
她也许不是故意撒谎的,可他知道一切只是虚妄。
一命堪比纸薄,一诺却重千金。
她还不懂,什么一眼万年、什么一往情深,一旦放在了谎言之前、诺言之前,便都显得太轻易了。
萧子任的尸首也是从偏门抬出去的。
府中不曾备下白纸铜钱,莺儿便空着手,追着那瘦瘦长长的棺材哭了一路。
萧子窈隐隐的有些不忍,却再也落不下泪来。
她于是点住莺儿道:“你好歹也在府中伺候了许多年,更对三姨与五哥照顾有加,我定会将你安置好的。你若想留下,我便像三姨那般的待你,绝不刁难苛责,你若想走,我也不会短了你的银钱。”
莺儿听罢,便奋力的睁一睁哭肿了的眼睛,哑声道:“六小姐,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准我留下来吧!眼下,三小姐还在外留洋,若有朝一日她回了府,见三夫人不在、五少爷不在、我也不在,那她便当真是无家可归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