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汹涌,季清鸢遥遥抬头,看见一顶白色帏帽,被人群推搡着离她越来越远。
若有所感般,那戴着帏帽的人头一动不动,直直望着她。
相望未曾持续多久,季清鸢便一个趔趄,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着与那白色帏帽越来越远。
她未来得及平衡身子,被人推得东倒西歪,四面八方都在被人往不同的方向挤着推着,根本无法及时保持平衡。
然而,下一瞬,原本与她隔着人海的人大步踏来,不顾一切拨开汹涌的人群,将帏帽一把扔在地上。
被推搡着差点摔倒的季清鸢忽地被人抓住手,然后被用力地拥入一个炙热的怀抱。
滚烫的一滴泪忽地落在她的脖颈。
切实地被人拥入熟悉的怀里,季清鸢才发觉,不知何时,眼前之人早已变成了二十五岁的宋听澜,而非十四岁的那个无措的、闹脾气的小少年。
“……我不该和你闹脾气的,阿鸢,我不要生辰礼了,我再也不过生辰礼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不要生辰礼,我再也不闹脾气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阿鸢?”
二十五岁的宋听澜一遍又一遍,手足无措地表达迟来的、积压数年的歉意和滔天的愧疚。
没能拉住的手、雪地里毛发凌乱的小黑、沾着血的“生辰快乐”、已经变旧的剑穗,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他。
他只能将自己埋在修炼里,无人可以倾诉,想她时,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玉兰树下练洛神剑法。
剑道天才宋听澜,在外人看来惊才艳艳,名冠九洲。
但却无人知晓,午夜轮回,他一遍又一遍做着相同的噩梦,梦中都是未能及时拉住的那只手,和他一次任性,就再也见不到的姑娘。
这些梦日日夜夜煎熬着他,倘若他知晓他第一次任性会就此失去她,他绝不会再任性。
若是有朝一日她能回到他身边,他绝不再任性一次,绝不与她耍脾气。
但十四岁那年的遗憾依旧折磨着他,他多希望可以回到那年,抓住她的手。
十四岁的少年,无措又弱小,需要靠她来保护,只身引开他的仇敌。
但二十五岁的宋听澜,再不需要她保护,他可以撑开羽翼,护她平安。
季清鸢脖颈上滚烫的一滴泪直烫得她心尖发颤。
喧嚣拥挤的人群不知何时开始消失,她耳边只有青年略带哽咽的声音和心脏一下又一下跳动的震颤。
她抬手,双手搭上青年宽厚的后背,回拥住他:“谈不上亏欠,更不需要原谅。”
“我从始至终,都未曾怪过你。”
“你也曾陪我练剑,教我炼丹,险境中舍身相救,你从来都不曾亏欠过我半分。”
“快醒来吧,听澜。”
“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