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军事架构常态化……哦,我是说,要尽快把驻军方案固定下来,以此始终确保朝廷对当地一些仍然可能存在的反对者维持足够的威慑力,使其摄于我军军威而不敢轻易造次。”
王家屏点头道:“日新此言甚是。正所谓夷狄畏威而不怀德,朝鲜虽然久沐王化,不能算是完全的夷狄,但毕竟自唐后便不复为中国熟地,今番内附,其心亦未可知,若无大军震慑,终归难言稳妥……不知日新对这常驻朝鲜之军有何安排?”
他前面的话说得很符合首辅身份,但最后一句却多少有点……伱自己才是首辅,怎么好问高务实这个三辅“有何安排”呢,这不是你该安排的吗?
当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王家屏在内阁本来就势单力薄,至于威望,虽然不能说没有,但恐怕难言超过高务实。再加上,现在他早就认定自己即将卸任,而高务实正是下任首辅的必然人选,因此他根本没觉得自己这一问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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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务实倒始终恪守身份,先道:“元辅言重了,务实佐官尔,岂敢言安排?只是刚从朝鲜回京,对当地之事多少有些考虑,正要向元辅进言说明。”
王家屏闻言,深感欣慰。
他当然知道高务实这话其实也不过是场面话罢了,然而问题是,当满朝上下都知道高务实即将成为首辅之时,其仍能恪守本分,言语之间无一丝一毫逾矩,依旧对自己这个本就有些有名无实的首辅保持尊重,这就很了不起了,当得上一句居功不傲、老成持重——尽管高务实在朝廷高层里绝对是罕见的年轻。
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招人喜欢,王家屏心里更是感慨,觉得高务实能以未及不惑之年便走到这一步,除了三代首辅之余荫、自身学业事业之成就外,这种始终恪守礼法而形成的人格魅力,也必然是其成功的关键。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王家屏哈哈笑着,摆手道:“日新无需如此,你已是我朝二百余年来人臣之仪范,无论德才,皆称完美,你有何所想,只管道来便是。家屏所以相询,不过是打算等皇上发问之时能配合好你罢了。”
“承蒙元辅谬赞,务实不胜惶恐……”高务实正打算举例说明一下,比如自己某某方面不如某位前朝贤臣之类,却见王家屏连连摆手,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开始说正事:“关于驻军,目前来说,有两个方面需要着手。”
“其一,戚总戎所部野战之军。就目前而言,其麾下所部都是尚未撤回的援朝大军,总计仍有十四万余。这支大军用于震慑朝鲜自然是足够的,但他们出征已久,又各因战功而获封赏,免不得思乡日切,是不能久留朝鲜的,必须另外派军轮戍。
另外,这里头还有个问题。戚总戎是新晋总兵,此前只是挂参将衔,目前援朝大军中有不少将领原先都比他资历更老。这其中一些戚家军老将倒还罢了,看在定海伯(戚继光)的面子上,自然不会为难他,而与定海伯无甚交情的那些将领就不好说了……
因此,愚意以为当先撤回那些非戚家军将领所率之兵,同时从国内征调一些威望不高的年轻将领至朝鲜,以免将帅不和。”
王家屏点头道:“不错,日新所言甚是。不过有一点不知日新是否有过考虑,朝廷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派驻之兵,不可能只有南军,必然是南军北军各有部分,而这南北两军往往会有矛盾……
当初李如松在平壤之战前后,可就因为这南北两军的矛盾,差点闹出大乱子来。戚金与李如松都是将门出身,而他比李如松还要年轻,届时可不要闹出什么事端来……这一点,日新你可千万和他交待明白,一定得让他知道轻重。”
王家屏这番话说得很清楚,朝廷在朝鲜派驻的大军当然不可能只有北军,也不可能只有南军,这其中的道理是很简单的,甚至不必明言。
然而,南北两军常常会闹矛盾,这时候如何平衡就成了统兵大将的麻烦。一般来说,是需要镇帅能和得一手好稀泥,这就比较考验做人做事了。通常来讲,年纪大一些将领比较会干这活儿,年轻将领则容易以自己所属而护短,比如李如松当时。
不过高务实倒不担心,他笑着道:“戚金虽是南军,但他其实更像北将——元辅想想,他从军之后的绝大部分时间可都是在九边轮戍,与北军之熟悉绝非寻常南将可比。当然,该交待的事,务实自会交待。”
戚金什么的,王家屏其实连见都没见过,不过既然高务实这么说了,王家屏也就相信他的眼光,更相信他的“交待”。毕竟,戚金在高务实麾下的时间可不短,不可能敢违背高务实的交待。
“好,那么其二呢?”王家屏这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