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卧床边,眼睛上蒙着块白布,正捧着本书细细研读的正是洺。她目不能视强光,故而屋内拉了几层厚窗帘,而在桌角点了支昏黄蜡烛。
关上门,琴将点卯的东西放在桌上,又去壶中倒了些水端到床边。
洺其实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像小孩子一样照顾,但姐姐们却总是乐此不疲,她也只能微微皱着眉头,配合琴将杯子里的水喝下。
“光线这么差就不要看书了。”
洺有些无奈又好笑的小声抱怨说“小辈们已经喂过一次”说着,她看向外面,又问“太姥出门了?”
对于这个虽不能视但感知异于常人的妹妹,琴摸了摸她白皙透骨的脸颊,温柔道“嗯,听说是封神之前就认识的故人。”
洺哦了一声,她喃喃道“那确实很久远了。”
说完这句话,洺拉了拉琴的手,后者看向她时,洺的表情有些挣扎道“我来时做了个不好的梦。”
琴露出关切的表情,洺抓着她的手,小声道“我梦见一个怪人拿着把刀站在山坡上,不远处还有条大黑狗,它嘴里叼着一只会动的布娃娃,满地都是那些东西。我从没有见过这些,吓坏我了。”
摸着对方脑袋的琴脑海中转的飞快,合理的解释是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加上太姥和姥姥总不肯说明此行的目的,众人心底里对沿途的所见所行实际上都有些不适。而还有一种猜测,可能与太姥等人这种层级的大佬有关。
可无论怎样,这都不是她们这些小辈该操心的,有太姥和姥姥在,就算有人盯上了她们,又能怎样。
安慰了对方几句,琴走出房间,她径直走向姥姥的房间,那里是她汇报的最后一站。
请安后,推门进入房间,一股典雅的禅香味钻入人的心肺。
琴小心迈着步子,探望似的看向崴在椅子上的姥姥,后者歪靠着,垫着后脑勺,身上披了毯子,像一个十足的老太太。抬眼看着进门的丫头,努了努嘴示意她坐着说话。
琴把点卯名录摊放在桌上,将随意搭在各处的行李依门别类理好理正,在此期间,她提到安置众人时的一些小的事情,最后提及洺长老说她做的那个梦。姥姥的表情有了些变化。
“洺丫头的这个梦不是个好兆头,咱们呀,得多关心关心她。”
琴把桌上放冷了的茶给倒了又续上一杯新的,小心捧到姥姥手里。
“姥姥觉得,洺是什么情况?”
抿了口茶水,姥姥语气中透着些不确定道“小人,贼子,都是些狠角色啊,不过,咱们呢来这儿的目的,也是要和这些人碰一碰的。”
琴的眉头皱了皱,她还是不太理解姥姥这话的意思。
姥姥呢望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小辈,笑着问道“宗门内除几位成熟稳重的长老,多数都在这儿了,还有门中有造化的后生丫头,你们觉得姥姥带你们来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琴也想了很久,但她不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门中与外界隔阂已久,此番门中砥柱尽在,一是为了成事,二来也是与外界互通,三嘛,应该是姥姥等有意考较我等。”
这话说的,姥姥笑眯着眼,她伸手拍了拍琴的手背,道“不说你们了,就连我和宗主为了等这个天命人也等了太久太久,如今天运易主,而破漏百出,各方想要钻这个漏子的人数不胜数,我们仙云宗积攒几千年的运势,就是在赌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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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是天命?”
姥姥则笑着握住她的手心,用温润的手掌抚摸着她道“破除循环,重归自然,即是天命。”
一瞬间,面前的这个老人似乎又回到了她孩童时,那双澄澈又带着某种朝圣般看见朝阳升起来的眼眸。而在琴的内心,她并不抵触这般永无止境的轮回,和姐妹们,和姥姥太姥们永远的生活在一起,这不好吗?
日常的请安结束后,琴退出了房间,就在她合上门不久,身旁传来一个略带疲惫的声音。
“姥姥怎么样了?”
说这话的是出门不久后的枫,刚从那种心情转变过来的琴有些没能适应,她边调整自己的情绪,边回道“还是不得撑探。”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没注意,枫的身上其实有不少地方灰蒙蒙的。随手将琴手上用来点卯的玉简接过,扫了一眼看见上面几个名字后,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正是太姥嘱咐她去找的那个东西的木盒。
琴不太清楚枫这么做的用意,后者似乎精疲力尽了,她懒得解释什么,直接示意后者打开。
在对方好奇的目光中,木盒打开了,里面是一坨意义不明的灰土。然而这就是她在那里看到的,唯一能被带回来交给太姥的物件。
琴一头雾水,而枫脸色却十分铁青,她不愿和这位主管内务的姐妹多说什么,而是直接道“太姥刚出门,不得其踪迹,唯有请示姥姥。”
琴后知后觉的让开了道路,而就在枫打算进门时,走廊上,洺长老的房间突然传来尖叫。
“不好!”
这个念头在二人心里同时响起,而琴是担心洺的安慰,枫则是第一时间要把一切告诉给姥姥。
二人错身,分别前往彼此的房间。
枫推门而入,屋内原本躺在椅子上的姥姥此时已经站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姥姥依旧那副病怏怏的样子,然而此时的她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限的安全感。
枫没有时间耽搁,她将木盒打开盛至姥姥面前。
“太姥差我去城东取一物件,我去时不知落入谁人幻境,那人只留下这个。”
屋外动静声渐渐放大,料想诸姐妹应该都被那声音惊起,而有琴主持大局想必不坏,当务之急是要将此物盛与姥姥。
枫如此想着的时候,姥姥盯着面前木盒眉头皱起,她伸手一挥,那木盒中的灰烬便自己个飞到空中,颗粒飞舞拼接出一件衣服的模样。
枫不明所以,姥姥却一挥手将那灰烬重新放回木盒中,她把盒子取了,自己迈开步子走向外面。
走廊上人头攒动,不少姑娘身边还站着各色样式的珍兽,这诺大走廊此刻却显得十分拥堵。
从里屋走出来的姥姥迈着步子,人群随着她出现纷纷让出一条可供通行的路来。
四下撇了眼,姥姥教训道“都堵在这儿堵着干嘛?”
说着的同时,姥姥脚步加快走到那扇洞开的房门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