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彷佛是发生在瞬息之间,当两边撞击的那一刻,世界一下子变得灰白。等片刻后,落马的哀嚎和绝望的哭喊都传到耳边时,色彩才逐渐晕染出来。
红的,黄的,白的。
这一刻,落马后依旧还活着的人多么希望这个世间还是灰白的多好,因为那样他们就不用被眼前的“缤纷”给骇住了。
最后从这一次对撞中活下来的江淮骑士不足四百骑,他们犁着一条血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三分之的伙伴们就折在了这条道路上。
小主,
李通的儿子李旭是这伙江淮骑从的实质主将,他就倒在了这条突围的血路中。
在荡开两轮马槊后,他的战马被第三名泰山军突骑给刺中。没有了坐骑的李旭,只能绝望的抽出刀警惕着四周,最后被无情的杀死在了战马边。
一柄铁钺直接从他的后脑贯入,没有任何多余,他就陪着自己的爱马殒命在了这处厮杀场。
这里距离泰山军的弩炮阵地已经不足百步了,可现在却成了天堑一般,永远也无法到达。
在江淮骑从的右部,同样年轻勇锐的骑部将沈成也被一柄马槊洞穿了衣甲战死了。
他所率领的二百名江淮骑从因为是距离泰山军跑马道最近的部队,其一个部的编制在这一轮的对撞中损失殆尽。
除了寥寥十余骑突围出去外,其余不是阵亡就是受伤落马,等候命运的垂怜。
这里面还有一个“幸运儿”,他就是一名普通的骑士,普通到甚至连姓名也没有,军中只呼为“鸦儿”。
鸦儿是右部江淮骑从中落在最后的一人,当他好不容易从马槊和刀矛的丛林中冲出时,他却大意的踩到一个凹坑,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鸦儿还没来得及起身,附近的泰山军突骑就冲了过来,其中一个对着鸦儿当头就是一劈,直接将敲落了他的头盔。
没等鸦儿从嗡嗡头晕中缓过来,对面的泰山军突骑就又是一刀,而这一下直接斩断了鸦儿护着头盔的半截手指,从小拇指到中指的全部前手指。
鸦儿痛得滚地乱嚎,却正好躲过了一柄刺下来的马槊。等他再次要转过来,一柄铁骨朵砸了下来,直接打在了鸦儿的前胸甲上。
但就是这样,也只是打得鸦儿口中含血。
围在他身边轮番击打的泰山军突骑们有点恼羞成怒了,有一个急得直接就跳下了战马,一手里拿着环首刀,一手拽着鸦儿的发髻,就要割下他的首级。
但纵然是这样,这刀竟然砍在了一处铁项圈上,只是给鸦儿的脖颈割出了几处小伤口。
这个时候,一个粗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却是此部四大骑将之一的张歹。
“都闪开,一群丢人现眼的。”
说完张歹就打开那几个突骑挤了进去,他先是将环首刀上的血给甩走,一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这个袁军骑卒。
而看着看着,张歹忽然笑了,拿刀指着那鸦儿:
“这是个命硬的,我收了。”
说完,张歹就给鸦儿丢下一捆麻绳,随后转身留下一句:
“自己将自己绑了留在这,要是命真的够硬,战后我自然会找你。”
说完,张歹就带着这些突骑继续去追赶刚刚突围的那群江淮突骑了。
鸦儿被留在了战场,他眼神空洞迷茫的看着天空,阳光是那样的刺眼,但照在他的身上,却并不能给他带来一点温暖。
“这鸟世道是真的不让人活啊。”
心头哀叹了这么一句,鸦儿努力支撑着起来,他先是将旁边战死的袍泽尸体拖了过来,然后从他的军衣上割下了一块长布条给自己的断指裹了一下。
等完成这些,鸦儿才有空看眼前这具尸体,但可惜他并不认识这人。
虽然整个江淮突骑只有六七百人,但也并不是谁都能认识所有人的,实际上,鸦儿就认识自己那个什的,其他的一概不认识。
见不是袍泽,鸦儿的心不知道怎么就好过了不少,他看见这具尸体的脖子上有一条红绳,他心一动,就将这红绳给拽了下来。
来不及看这东西是什么,但只是掂了掂分量,就知道是个好东西。
随后鸦儿将物件塞在了袖带里,又摸摸了尸体,找到水袋大喝一顿,然后才捡着那张歹扔下的麻绳坐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