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刚刚那人说的对。人家就是没理由,因为咱家院里有一颗祖传的大槐树,人家就觉得这好,就来拿了。还要什么理由?他们想要,就要有。他们会管别人的死活吗?”
胡溥悲愤道:
“那时候我家可谓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是真正的走投无路了。没人会在乎你有没有委屈,也没人敢替你主持公道。这天下的汉吏都是一家,官官相护,谁会愿意一个毫不相干的尘埃,和别人弄不快。”
“是的,我理解,我伯叔被追兵追的时候,拍了五六家人的大门,没有一人开。这我理解。我祖父拿着锄头被人一脚踹死的时候,乡人都不敢来收尸,以至于被野狗叼走,我也理解。”
“但我都理解又如何?我们那些人就该死吗?我们这些人就该被欺压吗?但好在这个世道,他有公道。苍天不公,黄天就看不过去。所以就有天降英雄,天降正义,他来给咱们千万穷苦人主持道义。”
胡溥这时候已经走下了台,走进了人群里,他问着一个最朴素的问题:
“什么是道义。”
“伤人者罚,杀人者死。耕者有其田,这米是你一年汗水浇出的,那这米就应该你吃。这就是道义。咱们黔首大众要的大义。”
“而现在,就在这里,你们比我当初要幸运。因为那会我没有一个给我做主的,但现在你们有,就像我之前讲的,今天就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这世道它变了,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坐在你们头上欺压你们,这话,我泰山军说的。”
“而为了这句话,我们泰山军子弟前赴后继,死了多少人。所以谁违反这句话,我们死去的弟兄们不答应,我们这些还活着的更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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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胡溥对所有人用力说出一句:
“来,说出你们的委屈。我们就在这。”
这声有金铁之声,这些人生中从无光明的黔首徒隶们,被这番话给说傻了。
从没有人在乎过他们,他们好像就是路边的泥巴,踩上一脚都嫌脏。
但他们真的是泥巴吗?不是,他们是人啊,他们也有情感,他们也有亲情。那些惨死的亲人,难道他们真的就忘记了吗?
没有,从无!
突然有一个老叟,不知道哪里的气力,一下子就爬上了台子。
他直接指着下面的一个老太的女眷,那是一名崔氏元老的发妻,一名老贵妇。
接着此人就哭道:
“十年前,你家夺我地,我不得以将女儿卖给了你家为奴。我那女儿从小乖,但你们是怎么对她的?虎子上有一滴尿没擦干,就要我女儿用舌头舔。一不如意,就动手打。但即便这样,我女儿也忍下了,因为她知道外面还有咱这个无能的父。”
说到这里,这老叟已经是泣不成声,他用力锤子自己的胸膛,埋怨自己:
“那年冬天,我女儿在门外哭,说被你们给奸污了。我是真的无能啊,我竟然还让她回去。我真的是畜生。”
“但你们是畜生都不如,之后你这恶妇竟然开始折磨我女儿。最后我连尸骨都找不到了。我上门去寻,你们家的人尽然说我女儿就是死了也是你家的鬼。”
“呜呜,说,你将我女儿葬哪里去了。”
这一刻,这个老叟疯狂了,他跳到台下,就掐着那老贵妇的脖子。
一时间群起汹涌,不是县卒们维持着秩序,这些崔氏族人都要被殴死在这里。
最后,那老贵妇到底还是将埋尸地告诉了老叟。
胡溥忙点人去挖,但很快就有县卒脸色苍白的奔回来,一开口:
“县君,你去看看吧,到处都是尸体。”
胡溥大惊。
他带着众人走到坞壁内的埋尸地,却看见三四十具白骨就摆在那里,而县卒们还在挖掘。
看着这一切,崔氏族长崔泗悲叹道:
“哎,福祸无门,惟人自招。”
下面的事情就变了。
悲愤的黔首们在这里哭诉着过往被欺凌的一切,而欺害他们的崔氏族人没有一个能逃过。
包括崔佑在内的杀人者,统统被批了死刑。而一些轻的,如族长崔泗等人就被罚城旦,至于其他的无辜崔氏子弟则没有被处理,但也剥夺了继续居住在敦本壁的权利。
这些人后面也会和这些黔首们一起分得土地,至此以后这些人也要用自己的双手来生活。
之后,由分田吏主持了选举活动,众黔首们都推选魏癞子作为公社的社长。还有其他几名黔首中的有威望者也入选到了公社。
至此以后,敦本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敦本社。
博陵崔氏可能在历史长河中的确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在这里,在敦本壁,他们只不过是这个大时代的一个缩影。
博陵崔氏倒了,但斗争并没有结束。被乡人和泰山军一起扶起来的魏癞子等人还要继续和崔氏的子弟们做斗争。
但现在,他们不怕,他们比过去更有信心,他们也比过去更有力量。
这是一个结束,但也是一个开始。
新的敦本社将要在这重新开始,未来的兴旺都要靠他们的双手去劳动。
只是博陵县的分田成功了,那其他地方也都是如此吗?他们也会有一个如胡溥这样的好主官吗?
这个问题就是现在河北各地的真实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