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佐顾名思义就是负责书写、抄录各项公文档案的人。
比如这次派军输差役,就是书佐来写具体的乡名,社名、户名。
别看这好像就是个抄字的,没啥决策。但实际上,他的刀笔下却能断一户生死。因为他这边随意改动点,只要上面的集曹长不是特别正派的,对这些都是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
所以邓当来求这陈书佐算是求对人了,因为他就是集曹的,真的就管这事。
其实这已经不是邓当第一次来找陈书佐了。
在五天前,邓当在人指点下,找到了陈书佐,就想问问这次摊役为何不是各乡一同摊派,而是只在他们乡摊。
这次军输差役要出八十二丁,按道理是全县两万多人一起摊,落到一个里社,其实也没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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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偏偏在下发的尺牍传票里,却只发了新乡。这就不公平了。
要知道一个乡不过五百户而已,这出八十二丁,简直是五分之的乡户都要出丁服役。
这次转输军粮虽然不是运到京都那么远,但也是要运到郡治平舆的。其间光路途就是二百里,劳顿之苦就不谈了,只这过程的粮米就需要自己承担。
而一旦这个过程中有任何闪失,转输的军粮只要不够数,都要役丁来承担。
而戏剧的是,通常交差的时候,这军资总是不够的。过往,这点差额还可以由各乡分一分,但现在都集中在新乡,那就是要了新乡的命了。
所以新乡的三老让邓当带了条腊鸡去找了陈书佐,问问这事是怎么回事。
人家陈书佐也给了解释,还特别合理。
他说你们新乡是复民乡,是新转到富陂的,过往摊派的劳役,都是人家各乡摊了,这一次劳役就要你们新乡独自承担,不然这一碗水端不平。
邓当听了这话是火冒三丈。
什么叫我们新落乡的,就要把过去的劳役一并承担了?我都没来落户呢,你劳役和我有什么关系?
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但邓当却忍住了。因为他从陈书佐的话里感受到了更深的意思。
陈书佐说的复民乡是什么意思?就是邓当他们这批人,他们都是复员为民的军卒。
原来前年太平道在汝南起事的时候,其十户就有一两户参与。而汝南地方的郡兵在赵谦手上一战全没,所以在到了王允主持汝南工作后,手里完全无一兵可用。
所以当时王允就从南面扬州一带招徕了一批流民训练成军,参与了后续对汝南黄巾的镇压战事。
这批兵力大概有五千多人,因为普遍都是来自于江淮湿热地区,皆果敢能战。在战事中立功不小。
后来王允被褫夺刺史一职,他手里的这批兵也自然要被解散。因为它不是朝庭的经制之师,朝廷不养他们。
而王允也算对得起他们,用自己当时的权力给这些人定了一个复民的身份。
汉室是以军功立国的,对于国家基石的军卒是比较看重的,在经济上是有一定的优待的。
在前汉时期,复民还能分得宅基地,地三十亩。当然到现在肯定是没这个优待了,但在税赋上还是要比寻常民户要少的。
邓当这批人就是这样被安置在富陂的。
说实话富陂不错,这地方从名字就能看出这里是个富饶的地区。而且气候和江淮差不多,也都种的稻子,这都让邓当他们感到满意。
但很快邓当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
随着汝南黄巾被平定后,汝南郡的秩序迅速得到恢复。汉室的官僚机构甚至比战前还要强力不少。
原先战前流亡的汝南人重新回到了家乡,却发现自己的陂田被一群外乡人给占了。
从这以后,土客的矛盾就开始了。
而富陂县署帮谁?谁使钱就帮谁。而幸好邓当他们这批兵子还有点钱,最上面也理论上有王允站台,不然他们怕是不好过的。
但这就是理论,王允哪真的看得上这些兵子?人家一个太原名门会让你们这些泥腿子沾边?
而恰恰邓当他们乡又有钱,又势单力薄,自然就成了富陂县署的小吏们盘剥敲诈的对象。
这一次,郡里下发军输差役,这些小吏自然就想到了借此在邓当他们身上再敲诈一笔,再发一点小财。
于是,就有了之前的谋划。
这陈书佐呢,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就可以用摊派劳役的机会来敲诈勒索。像那些直接和钱粮税赋挂钩的户曹、田曹、水曹这些实权曹属,那就是权力大得不行了。
户、田都是事关钱粮,而水曹更是管水利。你要是不喂饱这些小吏,人家说给你断水就断水,这稻子没水,能活?
所以呀,这富陂富陂,到底是富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