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只有十来人看着是汉人相貌,普遍都蓄着胡须,扎着汉人的发髻。但赵峻再细看这些汉人,也有扎小辫的,一看就知道是浸染胡风甚久,像胡人倒是多过像汉人了。
赵峻暗道:
“本就听说镇北将军去代地募兵了,现在一看这些人的样貌,可不是如此吗?”
赵峻生在常山,也算是边地,与胡人之间也是有国仇家恨的。这会见自家的镇北将军要借胡人之兵杀自家汉人,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但赵峻也不是迂腐之辈,他知道自己来这里不是和卢植辩什么胡汉大防的,而且真辩论的话,他也辩不过卢植这位北地第一名儒。
于是赵峻索性闭目不看,眼不见心不烦。
但那些胡人身上的腥膻味却无时不刻在传入他的鼻子,扰得他心烦意乱。
好在,很快内里就传呼赵峻入内了。
赵峻闭着气穿过门外的胡将,然后恭敬入内。
一进来,就见厅内猛将如雨,冠盖成群,然后数十双眼睛齐嗖嗖的看着自己。赵峻稳了稳心神,突然心里飘过一个念头:
“这地方可比外面好闻多了。”
那可不嘛,实际上厅内全部都是幽州的武人和边地士子,没一个胡人。而且边地的士子虽然在边地,但依旧崇尚熏香。甚至为了不让中原士子小瞧自己,这些边地士子熏得比南边的还要厉害。
所以,此刻厅内,香气扑鼻。
这时候,厅内到处议论纷纷,那些幽州武人们显然知道这名所谓的常山国相使者必然是来求援的。
一部分人一想到后面就能在沙场建功,纷纷用热切的眼光看着赵峻。但也有一部分人正悲苦的看着赵峻,显然这些人是之前参与过冀州战事的将领,知道泰山军的战斗力。
实际上,这就是镇北军将领们的两个极端心态。一个是极度轻蔑泰山军,这批人普遍是去年未曾南下的武人和代地武人为主。
另一个就是极度恐惧泰山军,这批人主要都是去年在鸡泽之战侥幸活下来的,回去后,他们就患上了恐泰症。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镇北军团明明已经到了上曲阳,距离南边九门已经只有一百二十里的地方,却开始按兵不动了。
而卢植作为镇北军之首,他的心态也比较偏向于后者。虽然到不了恐惧的程度,但也下意识觉得没有完全把握还是不要主动南下,先让冯巡消耗一波先。
所以,当那边赵峻将贴身携带的羽檄递给卢植的时候,他也只是漫不经心翻了一遍。对于南下之事,还是往后议一议。
随后,卢植就和这赵峻聊了聊常山现在的战事,但对于何时出兵却只字不谈。
这个时候,赵峻哪还不知道情况有变?
他是带着任务来的,镇北军不南下,九门肯定守不住。
于是,赵峻开门见山:
“卢镇北是不想发兵救援我常山了?”
这话虽然还尊称卢植,但放在这个语境下,却是大大的不敬。
果然,边上一士子就大声呵斥赵峻狂徒无礼。
谁知赵峻一点不慌,先是问了一句对面是谁。
那人高冠博带,面敷粉霜,傲然道:
“本侯为浮阳侯,就不用你参拜了。”
赵峻是常山国的督邮,除了负责监督下面各县之外,还常常负责招待过往官员,所以对于北地的世家情况还是有了解的。
他只是稍一想,就知道这个像女人多过像男人的粉头是谁了。
此刻赵峻火力全开,当即就嘲讽了一句:
“原来是阉竖之后,我乃常山堂堂大丈夫,岂会参拜无卵之人!”
此言一出,那粉头男当即就涨红了脸,再无名士风流,气急败坏道:
“好个下吏,竟敢辱我?”
说完,这粉头男就要下场揍赵峻。但等到他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比那姓赵的生生矮了一头,那向前的步子就怎么也迈不开了。
而上首的卢植,一开始还对赵峻满脸喜悦,这个时候见他辱骂自己的幕僚,也冷脸了。
卢植先是呵斥了那个浮阳侯,然后转头对赵峻冷言:
“你家国相让你来这里不是让你卖弄口舌的吧?小心祸从口出。”
但赵峻听了这话,直接一拜,然后慨然道:
小主,
“今日我赵峻不能完成我主之托,肯定是要以死谢罪的。但比我赵峻身死更早的,是赵峻的心死。卢帅为我北地擎天之柱,竟然也存着以邻为壑的心思,如此这汉室江山如何不易主?我等汉臣日后注定是要做鬼魂野鬼了。”
说完,赵峻也不管卢植黑着的脸,继续猛上药:
“昔日我父曾与卢帅有过数面之缘,之后就一直在我兄弟二人面前谆谆教导,说我北地之文萃有十分,七分就落在卢帅身上。我父还说,但与那文才相比,他更敬重卢帅之风骨,风光月霁,是真正的道德人物。所以,晚辈一直在这样的教导中,悉心向学。虽不能比卢帅,但心向往之。但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