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太后对于左师触詟已经放松了警惕。但是触詟知道,要说服太后还需要旁敲侧击。触詟遂而想到了一个切入点,那就是他的孩子舒祺,于是说道:“老臣有一个儿子,名叫舒祺,虽然他年纪很小,也没有什么才干,但是老臣却十分疼爱他,希望能派舒祺到侍卫队里,为拱卫赵国宫室尽绵薄之力。即使有罪,老臣也一定要来向太后禀明此事。”
太后听到这里,怨愤几乎已经消了一半,触詟的忠心令她动容,所以她直接说道:“爱卿有如此忠心,赵国感激不尽,怎么会不答应呢?不知道舒祺今年多大了?”
“已经15岁了,老臣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能为后辈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希望太后能够帮忙照看一下。”触詟回答道。
“老身以为,只有母亲才会溺爱自己的小儿子,原来做父亲的也是如此。”
“比母亲更加溺爱。”
太后这时候终于露出了笑容,遂说道:“妇道人家,大多数都特别喜爱小儿子,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心头肉。”
触詟回答道:“老臣以为,太后和一般的妇道人家不一样,别人更爱儿子,而太后则更爱女儿燕后。”
太后奇怪地说:“爱卿这就错了,老身爱长安君,比之燕后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触詟顿了一下,解释道:“大凡喜爱自己子女的父母,都会为孩子的将来做完全的打算。当初太后送燕后出嫁的时候,抱着她为她哭泣,老臣窃以为,是因为太后怕燕后此次一别,便没有归来的日子了,所以心里难过。而送走燕后之后,太后对于燕后的思念,肯定一点也没有减少。因为大家都看在眼里,每逢祭祀,太后一定为她祈祷,祈祷不要让她回到赵国。大家也都明白太后的心思,是想燕后能够香火永传,子子孙孙都能够在燕国大富大贵,这其实是在为燕后的前途考虑。”
太后听后有所触动,继而说道:“爱卿说得很是在理,老身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触詟继续说:“容老臣问太后一句,从现在往上数三世,到赵氏建立赵国的时候,赵国君主的子孙凡被封侯的,他们的后代还有几个人能够继承爵位?”
“没有一个人。”太后说。
“赵国是这样,那么其他国家呢?”
“老身孤陋寡闻,真还没有听说。”
触詟在打好了这个话题的基础之后,开始就自己的观点展开论述:“其实,其他国家也没有,据老臣愚见,之所以没有是因为他们不懂得规避灾祸,近的就损害了自己,远一点就伤害了自己的子孙。这当然不是说君王的子孙不好,而是说地位高人一等却拿不出什么可以让人信服的功绩,俸禄特别优厚却经常好逸恶劳,拥有的财产土地都要比别人多。这就和现在的长安君一样,老太后把富裕肥沃的地方封给他,把大量的珍宝赐予他,却没有给他机会让他能够为国家做出一些功绩。太后虽然现在身体无恙,可是百年之后又会如何呢?长安君没有了太后羽翼的保护,怎么能够在如此风云激荡的乱世之中立足呢?由此而观之,太后实在是没有为长安君着想,因此老臣才说,你爱燕后更甚于爱长安君。”
其实,早在触詟到来之前,赵太后就已经下定决心,让长安君去历练一番。她认为依照当时的局势发展,齐国一时之间也不敢对长安君怎么样。而且,赵国在齐国配置了大量的情报人员,随时可以向太后报告长安君的情况。一旦有变,就会设法将他营救回国。当前,秦国和赵国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赵国已经没有时间再迟疑,否则机会一过,赵国就会面临灭顶之灾。然而,大凡处在赵太后这样位置上的掌权者,都十分在乎颜面,所以有“金口玉言”之说。赵太后曾说不准将长安君派遣到齐国做质子,这些话犹在耳边,倘若马上推翻自己的言论,则显得自己言而无信。而触詟的一番道理,正好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于是,太后顺水推舟说道:“爱卿此言很有道理,这长安君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去办了。”触詟闻言,顿时大喜,终于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太后甘心让长安君去齐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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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彰显赵国的国力和对长安君的重视,触詟特意为质子安排了套马备车100乘。长安君到达齐国后,齐国于是发兵。
触詟在太后盛怒、坚决拒谏的情况下,并没有直接冲击赵太后的防线,他选择了迂回的方式,先从自己说起,继而指出太后对幼子的爱没有对燕后的爱深厚,以此引起太后的兴趣,再将话题引到长安君身上。旁敲侧击,让赵太后顿时醒悟。触詟此举不仅平息了国内的一场争端,也解了赵国的困境。
其实,触詟能够成功说服太后,一方面说明他的确能言善辩、足智多谋,另一方面也说明赵太后英明睿智。如果太后是个不顾大局不明事理之人,任触詟如何地巧舌如簧,也不会改变她的初衷。触詟说太后一事,正好证明了赵太后既有自己独立的主张,也有着虚怀若谷的纳谏风范。